宗念点点头,老梁是在提醒自己注意这一点。

“遇到版权纠纷?”

“哦没。”宗念被拉出迷宫,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不下去?”

“我妈说你东西不少,让我跟过去卸车。”陆河自顾系上安全带,“走吧。”

事实上,薛慧说的是“你问问小念要不要帮忙,我看她东西蛮多”。

雨天车慢,路上鸣笛声不断,车流龟速移动。

无言地开过三个路口,陆河率先打破沉默,“上次实验小的活动顺利吗?”

“顺利。比第一次好不少。”

过几秒再问,“一轩元旦回来吗?”

“不回。春节回来。”

又过几秒,“康叔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说到这里,宗念实在忍不住吐槽一句,“陆河,你挺不会聊天的。”

“是。”他转头看向窗外。

无心之语一旦被扩大,安静似乎更深了。

一种如冰面般坚固的,无法被敲碎的寂然。

就这样开到晚风门口,陆河卸货,宗念撑伞,搬运三次总算完毕。她送他到路口,看到对方手机屏幕上接单车辆的行驶轨迹还有一段无法被忽略的独处时间。

雨滴滴答答落在伞布上,伞下是沉默的一双人。

斜对面二手电器店的男主人似乎着急出门,雨衣还未穿好就匆匆跨上电动车,妻子举着伞追出来,一边数落一边拍打,“屁股抬起来点,雨衣都压在下面了。”男主人听话照做,嘴里却不耐烦地“哎呀哎呀快进去吧”地叫着,电动车驶离,妻子收起伞回到店里。

街道重新恢复安宁。

“是会有人置评我的生活,认为音乐圈的人就会怎么样。”宗念这样开口,可是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哽咽,“念高中的时候我去其他学校演出,有男孩送我回学校,大家说我跟外校的人谈恋爱。刚毕业那年租房子,排练太晚大家就在一处凑合睡,房东说我乱搞男女关系,让我搬家。在酒吧演完总有不认识的人过来搭讪,聊几句就开始轻浮,他们觉得这个圈子的人可以被这样对待。”

陆河侧过头看她,想表达的卡在喉咙里,他讲不出一个字。

宗念吸吸鼻子,继续说下去,“太多了,记不住,数不过来。我不明白因为喜欢打鼓玩玩乐队怎么就要被这样看待。是妆太浓了,还是衣服太暴露了,还是演出的时候太疯狂了?我更不理解的是,那些与我被这样看待二者之间为什么会产生因果关系。”

陆河动动嘴唇,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宗念看向他,表情带几分孩童般的执拗,“可我总觉得,你不会那样想,大体上,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我知道,我那天……”他太急于解释,可嘴又的确跟不上脑袋这样掰开揉碎将误会抬上来化解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演绎过很多次,只是每次都不了了之

他害怕关系会变得更冰冷。

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陆河,我们可以变生疏,但没必要变尴尬。”宗念看着他,泪水被抑制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对吧?”

陆河单手撑伞,在这个瞬间,感性罕见的、几乎以压倒性的方式战胜理性他单手拥她入怀,低声说道,“我不想和你变尴尬。”

整整一路,不,自宗念找来家里的那个晚上开始,他们都在悄无声息尴尬着。想做一场说明,想要一个解释,欲望在发酵,可时间却在不休止一天天的过。在路上他尝试打开缺口,可他不擅长、不熟悉、不习惯,好似这一刻,冰面才真正被敲开一个裂缝。

“我没有那样想过你。”陆河的声音很沉,“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我的直觉不准。”

“谁说的。”

“我爸。”

陆河一下笑了,“那……偶尔也准。”

注意到路边停下一辆开启双闪灯的车辆,宗念拍拍他后背,“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