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和他交欢之人是天子,现在却又旁敲侧击地想要他用天子旨意,特设工者官职,他偏就不接这话岔,看他还能扯出什么花来。
难得玩心大起的天子,俯身紧紧盯视着那双剔透瞳孔,薄唇虽勾一抹坏笑,眼中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痴爱浓情:“可惜驸马是和公主缔结的婚约,若是驸马和天子结合,想必天子也会赞成驸马的想法。”
毫不掩藏的龙涎香的气息扑来,祝乘风身形微微后仰,手指攥了几下膝上锦帛,不轻不重噎了他一句:“如若真到了那时,臣还管什么工匠技艺,铺天的诛伐之语,都够臣领受一通了。”
“天子不会允许所爱之人受流言之苦,天子当独挡悠悠众口。”此刻的天子就如他在战场中般,眼神狠决。
听出他的坚决,祝乘风简直想不顾涵养,翻脸怒斥天子,暗自调整几下气息才不冷不热道:“臣头脑清明,暂无疯癫之态。”
他除非是疯了,才会主动和天子纠缠不休。
庭内众人看着郎君和公主低声耳语,恩爱缠绵,皆低头饮茶,不出杂音。
鼻尖相对,呼吸交缠的二人间的气氛,却微有凝滞,半晌过后贺兰决才直起身低低自语:“驸马头脑清明,可天子早就疯癫到无药可医了。”
听清这道低语,心头沉重的祝乘风漠然几瞬,看庭中几人也有坐立不安之态,只好让他们先行回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另一处府宅中。
庭院只余二人,贺兰决便不顾仪态,单膝半蹲在祝乘风身前,手指勾了勾那垂下的浓密羽睫,想要引人和自己说话,便自找话题道:“驸马是何处识得这来自天下各处的故人的?”
“臣要吃饭,便结识了农者。臣要出门,得坐马车,便结识了工匠。臣生病了,便结识了医者。臣要穿衣,便结识了绣娘。臣想在家中,就看遍世间奇物,便结识了商贾。”祝乘风淡声回应。
贺兰决沉默,他知道祝乘风的意思,这列数出来之务,虽人人缺不得,但除了“农”“织”之外,其余可称之为贱流。
他虽全不认同,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偏见,依旧深印入所有人的脑中,即使他是天子,能大设特职,可百年,千年之后呢?
感受到天子是在认真思索,并没有说出阶级之分的话,祝乘风不由心下微松,沉吟几瞬道:“殿下肯定以为臣今日此番,是立时想要为工,商之务谋取官职。”
贺兰决握住祝乘风放在膝头的手,刚要开口,就被他打断。
“臣并不认为谋生之务,还应分出上下贵贱。臣觉得世间之务,就如五行流转,可相辅相成,世间之大,能成为“士”的有多少人?可人们口中的末等贱流,才是世间大多数生民的生存之机。”
“臣相信,即使在一百人里寻不出一个顶尖的农者,工者,医者,可一千个人里呢?一万个人里呢?若是把这些顶尖之人聚集在一处,以名利驱之,那想要往上攀爬之人,自会想方设法制出有用之物。”
下沉的夕阳,斜照进廊下,祝乘风眼前的黑,骤然染上了夕阳的红晕,让他不适轻眨眼睫,继续道:“殿下,河水若是被截断堵住迸向大海的河道,那渐渐就会被困成一段死水,最终腐败干枯。要想让河流永不干枯,则要大开河道,说不定哪一段不起眼的河流,就会给大海带来其孕育出的鱼苗。”
贺兰决沉吟良久,才缓声道:“近年气候反常,兵伐将起。”
在先帝被圈禁的那几年,他曾发觉气候异常,特意对比过各朝气候异常的节点,发现气候剧变无一伴随着各种战乱。
尤其是苦寒之地的蛮夷,在恶劣气候中生存不下去,势必会来劫掠中原。
凤眸看进那剔透瞳孔,贺兰决长身而起:“那便在战起之前,让天子看到百派之能吧。”
只有先切实做出一番利于战争的成就,特设的职位才不会是一番虚设,即使百年千年之后,任旧会代代相传。
长立而起的巍峨身形,挡住了照进祝乘风瞳孔上的夕阳,让他不由微扬起头,唇角勾起笑意,主动引导着人去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