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楼榭,繁花流泉依旧。

景色极观,却显凄凉。

凄凉的不是眼中景物。

而是庞大家族即将倾亡的命运。

正堂之中。

祝父展信速览,片刻后长叹一声,把信件递给妻子武氏:“陇右道内族中子弟,照旧正常上职,任职于淮南道的阿景,几日前升任庐州刺史。”

“任命何时而下?可有我儿消息?”武氏快速看过书信。目光在信件上巡回良久,都没看到关于儿子的一字半语。

自慈渡起事失败。

一切往来通讯断绝。

滞留在京中的人曾传来消息,自那兵戈之夜起,京师闭城五日,停朝七日。

朝廷来了次大清洗,波及之广,九州震荡。

后天子正常上朝,一切如旧。

帝王的态度,让文武百官对那场政变,闻之色变,就连在帐下私帷,都不敢轻言一句。

那场政变,已成了王朝的隐秘。

掀起政变之人,自深夜持剑入帝王殿宇后,便再没了消息,生死不知。

头顶悬着随时可让家族分崩离析的大刀,孩儿又再无消息,武氏急而生怒,一拍案几:“陛下此为何意?作乱家族戮于街市,那是我们事败后该当承受之罚,如今下旨升官又为何意?”

“忌言。”

祝父轻声劝道,面色也是凝重。

他的孩儿,是已亡于金阙?

还是被帝王锁于重重宫阙之中?

两者都是不可承受的悲痛,若是前者,他们这些待亡之人,或许可以早早在冥府相见,可而来的升官旨意,又让他觉得孩儿应是被深困于宫阙。

连求死之路,都被断绝。

这种猜测,是惊骇而不可告人的。

一个起兵失败的反臣,帝王不曾取他性命。

亦不曾屠亡他的家族。

而是把人囚于深宫,还加恩于他的家族。

那帝王所求的,该是什么?

念头刚起,祝父就豁然起身,往外而去:“这封书信应给族老看过,再做打算。”

看着夫君急切却仍君子端雅的背影,武氏恍惚像是看到了她的孩儿,阖目眼泪簌簌而下。

“女君,女郎请见。”婢女自堂外问禀。

闻言,武氏擦去眼泪,端仪而坐,仍旧是雍容高贵的士族主母:“请。”

“请伯母安。”

进堂的女郎是祝氏长女女郎,祝乘风的堂姐。她携两名幼童进堂,武氏蛾眉一竖,冷声道:“祝氏还没到族亡之际,卢氏此举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伯母勿怒,如今我随他们的心意合离,再把孩子留给他们,我也放心不下。”

祝阿姐示意婢女把孩童带走,坐于一侧道:“孩子既然跟了我,我便让他们改为祝姓,当初慈渡赠予我的嫁妆,我也依律带回……”

她轻声慢语,道出往后打算。

武氏抬手打断道:“家族今后命运如何,还未可知,依照律法而言,你我难逃一死,但孩童可免死罪。”

“慈渡起事前,已为家中孩童,留出一条生路,便是让他们去往岭南。”

“岭南多虫瘴,是自古流放之地,族中孩童自幼锦衣玉食,心念单纯,尚不知世事,我把他们招来,你把如何和离,如何带走嫁妆之事讲给他们听,让他们往后有些惊醒。”

婢女依言前去请各位郎君,女郎。

祝阿姐听得弟弟为家族留出的后路,未语泪先流:“阿弟为我们做的太多。”

话际,七八位年纪参差的郎君女郎来得堂中。

行礼过后落座。

有几位幼龄的孩童,礼数也足,许是多多少少听得族中变故,面有不安,祝阿姐也不像往日那般温言,而是严肃神情道:

“我与卢氏和离之事,你们应也知晓。”

“那卢氏大郎,起先不让阿姐和离,是要休了阿姐,他们依赖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