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车里气氛凝重,起初我后悔提出这个转移注意力的建议,但爸爸一看到瀑布就变得兴高采烈。我带了一台相机。爸爸一直讨厌相机,但看到我拿着相机,他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塔拉!塔拉!”他跑到我和母亲前面喊道,“在这个角度给你自己拍张照片。多美啊!”他仿佛意识到我们正在创造回忆,一种我们日后可能需要的美好。或者那是我情绪的投射,因为那正是我的感受。我在日记中写道:今天有些照片可能会帮助我忘记神圣树林。有一张我和爸爸在一起的很开心的照片。证明还有可能。
返回哈佛,我主动提出请他们住旅馆。他们拒绝了。整整一个星期,我们三个挤在我的宿舍里磕磕绊绊。每天早上,父亲只围着一条白色小毛巾,拖着沉重的步子爬上一段楼梯,去公共浴室。在杨百翰大学,这可能会让我无地自容;但在哈佛,我只是耸耸肩。我已经克服了尴尬。谁看见了他,他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有多震惊,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在乎的是他的想法;他才是我要失去的人。
到了他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夜,我仍未重获新生。
我和母亲在公共厨房不紧不慢地做牛肉土豆砂锅菜,之后用托盘将砂锅菜端进房间。爸爸默默地端详着他的盘子,旁若无人。母亲观察了一下食物,紧张地笑了笑,沉默不语。
吃完饭后,爸爸说有个礼物要送给我。“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他说,“为你献上教士的赐福。”
在摩门教中,教士是上帝的力量在人间行事提出建议、给予忠告、治疗疾病、驱逐恶魔,是对人类的赐福。这一刻来临了:如果我接受赐福,他将净化我。他会把手放到我的头上,将逼我说出那番话、使我在自己家里不受欢迎的邪魔驱赶出去。我只需屈服,整个过程不过五分钟。
我听见自己说不。
爸爸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开始作见证不是关于上帝,而是关于母亲。他说,药草是来自上帝的神圣召唤。我们家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次受伤,每一次死里逃生,都是因为我们被选中,我们是特别的。上帝精心策划了一切,于是我们得以谴责医疗机构,证明他的神力。
“记得卢克烧伤了腿的时候吗?”爸爸说,好像我能忘记这件事似的,“那是上帝的计划,是安排给你母亲的课程,好让她为我日后的遭遇做准备。”
爆炸,烧伤。他说,那是最高的精神荣誉,是上帝之力活生生的证明。爸爸用残疾的手指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他的毁容也是命中注定的。那是一种温柔的仁慈,为了让更多灵魂信奉上帝。
母亲低声虔诚地补充了她的证词。她说自己通过调整脉轮能结束中风;只用能量就能使心脏病停止发作;只要有信念,她就能治愈癌症。她说自己曾患过乳腺癌,而她已经治好了。
我猛地抬起头。“你得了癌症?”我说,“你确定吗?你去检查过吗?”
“我不需要去检查,”她说,“我通过肌肉测试得知的。是癌症。我把它治好了。”
“我们本来也能治好奶奶的病,”爸爸说,“但她背离了基督。她缺乏信仰,所以死了。上帝不会医治那些背信弃义的人。”
母亲点了点头,但没有抬头。
“奶奶的罪过很重,”爸爸说,“但你的罪孽更深重,因为你既得真理,却弃之而去。”
房间里悄无声息,只听见牛津街上的车辆发出沉闷的嘈杂声。
爸爸的眼睛紧盯着我。这是一位先知的凝视,一个神圣的神谕,其力量和权威来自宇宙。我想与之对视,证明我可以承受它的重量,但几秒钟后,我体内有什么东西屈服了,某种内在的力量消失了,我目光下移,看着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