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聪明,希望您与沈检察长,不令我后悔。
她端起酒杯,定在半空,踌躇良久,碰了这一下。
一切尘埃落定,凌晨时分,我乘专列回了哈尔滨,来去匆匆,不露破绽。
当我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踏入熟悉的房间,嗅着枕头上祖宗残留的气味,那一瞬间,我很想哭。
哭乱世,也哭自己。
有些道路,一旦进去了,从此听天由命。
风光背后的世事无常,风云莫测,不由己。
我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天大亮时,我窝在被子里发呆,保姆进屋送牛奶,我回过神,问她这几天的事,她说沈检察长自您走后,便再未露面,也不在哈尔滨。
我隐约料到,这场博弈有了结果。
我匆忙翻身下床,到客厅给二力打电话。
果不其然,二力说成了。
林柏祥在三块油田埋伏了最精干的马仔,表面风平浪静运转如常,内则千头万绪暗藏刀枪。
张宗廷的人子夜入侵,第一分队从东南西北四个岗哨占领了制高点,第二分队由高至低聚拢式包围,意图瓮中捉鳖。
这般精妙部署非常冒险,他为此赌注了百分百的把握,压根没想会输,其中百分之五十的关键,押在九姐的里应外合。
九姐的任务是爆破油田闸门,夺油库,搞定几支巡逻的持枪警卫,收复至关重要的后院,前后夹击,然而事发,九姐却临时撤手,张宗廷的人与林柏祥暴露在明面上驻守的马仔漫长对峙,愣是耗到凌晨四点,三番两次的小范围交战,皆倦怠不堪,好比前线战场,厮杀得天昏地暗,两方殊死一搏,偏偏援军不来,天大的本事也孤立无援,油尽灯枯。
潜伏的马仔趁机正面蜂拥反攻,背面是二力的人切断后路,最终以张宗廷中了十面埋伏而全军覆没告捷。
林柏祥并不擅长作战,尤其是掐时机,出手的时机格外关键,分秒之差都会令情势大反转,二力告诉我,当张宗廷的马仔闯入油田领地,一切便尽在祖宗的掌握之中,他坐镇松原一家酒楼,一壶陈年杜康烹煮了四个小时,三次指令定下油田之战的乾坤。
从乔四爷称霸开始,东北的条子几十年没有这样扬眉吐气了。
我曾以为,论智谋城府,祖宗斗不过张宗廷,他暴躁,自负,又是家世牛逼的官二代,和底层熬出头、阴险沉稳的黑帮头目,硬碰硬必输无疑。
祖宗演了一出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戏码,他与九姐的会面,本身就是圈套,借此完全打消张宗廷疑心,他失手于笃定九姐不会背叛他,与白道的联手内讧他。
我应该高兴,但心口莫名的一股闷沉,西洋钟显示的时辰,距离这场惊心动魄的暗算,过去了整整一天,我问二力现在怎样了。
“张宗廷出动的马仔很少,损失几十个人而已。他想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说白了,这件事牵扯的每个大人物,都在玩阴的。他把损兵折将的买卖丢给了九姑娘。不过他败了毋庸置疑。三块油田是三座金山,更是他攻占吉林的第一步棋,这扇门如今算是关闭了,道上的颜面也栽大了。”
“那良州呢?”
二力琢磨了几秒,“州哥早晨回到哈尔滨,稍后赶赴省检察厅述职,明日黄昏回来。现在或许还未离开,您倘若有事,去市检察院来得及。”
我说好。
我挂断电话,顾不得换衣服,懵懵怔怔往外跑,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在点点滴滴的流逝,我迫不及待渴望他抱着我,哄着我,让我明白不管外界如何天翻地覆,我和他的一切都没改变。
我冲出庭院,沿着长街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意识到我忘记叫司机,我停下,气喘吁吁看着脚下摇曳的影,影子由一抹,变为两抹,重合交叠,我迟疑间,他裤兜凸起的硬物,那黑漆漆的一柄军械,使我大惊失色,我慌忙扭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