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的地方,我殷切灼灼,他猩红的眼眶倒映着我惨不忍睹的憔悴,浑浑噩噩的惆怅,他明白我忌讳什么,揽住我孱弱的身躯,按在他胸膛,沙哑说,“小五,是孩子福薄,无关算计。”
九个字万箭穿心,狠狠插进我的心脏与肺腑,我压抑的所有情绪倾巢而出,仰面声嘶力竭,我自诩百毒不侵刀枪不入,骇浪漩涡无所畏惧,我不怕报应,也不屑诅咒,老天偏扼住我唯一的软肋,砸得我肝肠寸断。
张宗廷拥抱着颤栗的我,无助的我,我哭了不知多久,久到体力消耗殆尽,连呼吸一丝氧皆是奢侈,我伏在他结实的腰际,“宗廷,我们失去了两个孩子。”
他一僵。
我哭哭笑笑,惶惶抚摸着他英俊乌黑的眉目,“我对不住他。是我疏忽了。我这样奔波,我无愧彦庭,无愧你,无愧自己,但我到底在做什么,我无能。”
他白皙的额头皱成一团,扣在我脊背的手,颠簸蜷缩得越来越紧。
我知他比我崩溃。
我尚且能啜泣,能排遣,能喊叫,能痴癫一时片刻,能卸掉我的无坚不摧,我的坚毅铠甲,他不行。
他必须迅速填埋他作为父亲的绝望,不露声色,无喜无悲,他要撑起一方辽阔跌宕的天地,数以千计马仔的命。
这无边无际的重压,挤得他透不过气。
千言万语,只得融化一句,还会有的。
我们都清楚,这是多难。
凌晨六点多,阿炳来医院请张宗廷过去,西码头出乱子了,一艘货轮翻覆在江浪,死伤不祥,货物有六成是当日交接给下家的,下家不要钱,只要货,卡在这档口寸步不让。
张宗廷等保姆拎着食盒赶到,他才亲吻了我离开,丧子的噩耗折磨着我,我哪里有胃口,含着汤匙食难下咽,又把米粥啐吐在碗里,保姆焦急舀了第二勺,“夫人,大夫诊治您的身子不孕,能怀上,这是好事,您愁什么,您身强力壮,还怕坐不住胎吗。”
我倚着枕头,麻木而空洞望着肚子,我还不知他在,他就不言不语消逝,打得我措手不及,又悔不当初,炙热的掌心颤抖盖在上面,“我年轻时不检点,天道轮回,我认。”我泪眼婆娑抬头,“我宁可肚子一直空空荡荡,既然给了我,又为什么没收。我造孽,就惩罚我断子绝孙吗?”
保姆手忙脚乱擦拭着我浑浊扑簌的泪痕,“夫人,您振作。现在的东北乌烟瘴气,黑白蠢蠢欲动,您怎能踏实养胎,母体也遭殃,孩子孝顺,您该高兴,等时局平稳,他会再投胎给您的。”
我问会吗。
她点头,我扯了扯嘴角,“我想吃西街老字号的灌汤包,路程不远,你买一屉来。”
保姆盼着我肯吃,她忙不迭跑出去,我收回视线,无波无澜念叨了句,“过门不入,不像蒋小姐的作风。”
几秒钟的工夫,那扇敞开的门人影一掠,她幸灾乐祸大笑,“知我者,程小姐。你受了挫磨,我岂有不看戏的道理。你朝思暮想盼来这一胎,做母亲的春秋大梦毫厘之遥了,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你是否锥心之痛,生不如死?”
她每一颗汗毛孔都酝酿着酣畅淋漓的爽快,“你罪有应得。你这一辈子,荣华利禄,风月欢愉,名分宠爱,呼风唤雨。你踩着多少女人的尸首上位,你的嚣张背后,”
我讥笑,“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生不如死了?”我探入抽屉搜寻一只首饰盒,抠出里面的耳环戴在耳垂,“得失有命,贵贱在天,一滩没成型的血疙瘩,气儿还不会喘,蒋小姐当真以为能击垮我?区区两子而已,丧十子,我程霖也顶得住。”
蒋璐窥伺着我风平浪静的容貌,点点朱红在眼角,随着穿堂而过的风浅淡了些许,倒看不出泪痕,她的狂笑微敛,居高临下站在床尾,“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真是魔鬼。”
我置若罔闻,动作利落拔了手背的细针,针头窜出皮肉,喷溅一柱血,我像是感受不到疼,拧开口红涂着青白的唇瓣,“女人是一汪水,澄澈时,男人百般疼惜,污秽时,各色各样的垃圾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