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找来三五同学时常来家里坐一坐,简就是那时候和我熟识起来的,说来也好笑,他刚开始是为了蹭饭的。
外婆一手好厨艺让这些同样惦念故土的朋友愿意迁就我的孤僻。
他们来的时候,我多半要做哑巴,可哑巴是做不长的,外婆突然发现雪埠居然有这么多会说汉语的人,非要我陪着聊天。
我的戾气冷淡孤僻统统成了外婆的谈资,她像是忧愁自家不爱玩闹的孩子,见有人带了外国女朋友来,又忧心忡忡地问我想不想谈恋爱。
她总算想起来问我喜欢的姑娘是哪一个。
前信中和你说过我出国前的事,我不清楚你是没有收到信还算不想给我回信,如果是前者,我愿意在每一封信里同你解释。
我怕你生厌,可我依然要向你坦诚。
我深爱你。
我宣布我放弃我的骄傲,背弃我的理智,我做不到含蓄,我不能再等待,我爱你,我想见你。
如果是后者,如果你并不想见我。
你没有给我打电话,你从来不给我回信,你大概真的不想见我了。
我偶尔同外婆说起你。
时光是落雨,一天连着一天,把我淹没在深海之中。
它曾经这样折磨我,我以为它会补偿我一点,至少,至少。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我好像总能听见外婆在叫我,简成了我家的常客。
鱼俭,你是我的珍藏。除了外婆我不愿意同任何人提起你。
可我也许是老了,我开始遗忘,我已经不记得遇见你的那天是不是还在下雨,我好像哭了,我以为妈妈把我丢弃在外婆家。
我尝试着同简讲述你。
我说喜欢,我说的那么自然,就好像我们曾经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们彼此相爱,我们曾许下誓言,我曾经得到你的爱,说得连我自己都差点被骗过去。
差点。
鱼俭,我总是想,如果那天你没有推开我的门,这一切都不会开始。
如果时光退回去,我会记得牢牢关紧那扇门。
可我又时常庆幸曾经遇见你。
我在空闲的时间里总是想起你,想算了,又总是后悔,在下一刻推翻上一刻的决定,想不遇见你就好了,又想就算一辈子都见不着你我也希望遇见你,我生出多少矛盾,就给予了你多少棱角。
你成了我心上的沙砾。
我决定回去了。
外婆不该睡在异乡,她一定很想念外公。
鱼俭,请你等我。
这封信漂洋过海而来,在仓库书架下面搁浅了七年,信纸已经泛黄,犹如沉船悄无声息生出的锈迹。
信纸右下角写了一个小小的数字――十八。
鱼俭猜测良久,这也许代表着迟星寄给他的第十八封石沉大海的信,她仰首着破冰而来,又缄默地跌入命定的结局。
信里还装着一个贴好邮票的新信封和崭新的信纸。
迟星是用什么心情寄出这封信的?他又是怎么样期待着他的回信却没有等到的?还有没有第十九封信?
邮局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鱼俭从邮局隔壁的小店里借了一张凳子,就坐在邮局门口的槐树下写回信。
这个时节槐花叶正新,翠绿里已经有细碎的白色花苞。
鱼梦一下下踢着树根旁边的小石头。
他又成了喜欢跟在鱼俭身后别扭又沉默的小孩,见鱼俭不理他,磨磨蹭蹭地蹲在鱼俭旁边偷偷看他写了什么。
鱼俭揉揉他的脸蛋。
“你想看迟星的信里写了什么吗?”
“我不看。”鱼梦低头,执拗地说:“他骗你的。”
“梦梦,我倒宁愿他是骗我的。”
鱼俭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封好后投进了邮局外的信箱中。
第五十章
迟星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不是说让你别着急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