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上宫女的衫裙,躲在她们的寝殿,次日早上,乔装成她们的侍女,随她们出宫送殡。

下葬典仪宫女很多,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宫女的悄然离去。

于是,我顺利地与叶梓翔汇合,藏身于乡野。

想不到,这一生,会有两次借“死”逃生,而两次都是叶梓翔救我。

因为我的死,六哥悲伤过度,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我这才逃出来。

出殡后第二日,叶梓翔即请回军,六哥心情悲郁,没有多加留难,让他回去。

他来到我藏身的村庄,带了两个人来,竟是漠漠轻寒。

当初我回临安皇宫,正奇怪为什么不见她们,想不到她们根本没有回宫,而是在临安乡下住下来。叶梓翔回宋后,她们找到他,打听我的消息。此后,她们一直住在乡下。

久别重逢,我们抱在一起,又感慨又开心。

叶梓翔不能久留,我送他到村道上,“叶将军,一路保重。”

他放下骏马的缰绳,面对着我,眉宇间仍有忧色,“长公主有何打算?”

“天大地大,到处是我家。”我轻笑,以前从未觉得今日全身心的轻松。

“可曾想过仍在军中历练?”秋阳的光芒落在他的眸心,墨黑中有一点斑斓。

“不了,若在军中,六哥早晚会知道。”

“以陛下的才智,相信无须多久便会知道长公主并没有死。”

“能瞒得一时是一时,在宋人眼中,宁国长公主已下葬,世上再无赵飞湮。”

叶梓翔颔首,望一眼天高云淡,“假若陛下日后知晓长公主并没有死,你还会回临安吗?”

我亦展目眼前的宁谧乡野秋光,“走出那富丽堂皇的皇宫,才知道天高云阔、乡间野趣的可爱之处,将来如何,无法预料,走一步算一步罢。”

他问:“公主将落脚何处?”

我笑道:“我也不知,也就半壁江山了,能到哪里去?其实,我很想回家。”

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说的家,是汴京皇宫,现为金人所占。

他放眼乡间空阔处,温和的眉宇立时充满了壮志凌云的豪迈气概,“我有生之年,以收复失地为志,不驱金贼不罢休。”

我笑,“希望我能活到叶将军光复失地的那一日。”

“长公主若玩腻了,便来鄂州找我,若有急事,可让漠漠轻寒联络我。”叶梓翔嘱咐道。

“好。”我诚挚看他,“叶将军,谢谢你,下辈子若能相遇,我会尽早了解你。”

他不太明白,但见我含笑望他,他亦爽朗地笑起来,英眸流光溢彩。

正要上马,他又转身行来,一臂拥我入怀,在我发上落下一吻,又吻在我眉心,轻柔如风。

我错愕。

只是片刻,他便放开我,上马。

他望着我,眸光坚定,“我不想放手,可我更不想逼你,长公主,有生之年,我会等你。”

淡淡的话,语气却不容拒绝。

扬鞭。

绝尘而去。

漠漠轻寒不离不弃地跟随我四处游荡,从绍兴到明州,从明州到建康,从建康到平江,徜徉于青山绿水中,荆钗布裙,优哉游哉,无忧无虑。

绍兴的湖光山色看腻了,就到明州看看波涛汹涌的大海和自由飞翔的海鸥,枕着海浪声仰望群星璀璨;建康的秦淮河,漫步河岸,王谢风流的六朝气息扑面而来,夜间听着缥缈绮丽的轻歌丝竹,体会着文人墨客的雅趣;平江府是个适宜居住的精致小城,小桥流水,吴侬软语,每日看那身姿袅娜的江南美女,仿佛自己的眼睛也变美了。

这双碧眸与常人太过迥异,我不想惹人关注,出门时便戴着一顶垂有一层黑纱的纱帽,遮住容颜。每个地方,我都会住上三五月,而雪儿和霜儿给我的一包银两够我花两三年,待银子花光了,再想想如何挣银子。

这样的日子,惬意,悠闲,风平浪静,怡然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