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清香隐隐的床上,望着依旧奢华的寝殿,心底生出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一年来,数度沉浮,从才人到元妃,又从元妃到才人,如今又是元妃,那么,会不会再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尘泥?犹记得几个月前离开合欢殿的那日,我对自己说,我一定会回来;还说,回来的那日,便是唐括修容获罪的那日!

如今,唐括修容已在琼林苑最偏僻的角落与低贱的宫奴为伍,整日对着那些花草树木。我没有费什么气力就扳倒她,因为完颜亮执著于我,而这份情究竟有多深?底线又在哪里?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太好了,元妃,终于雨过天晴了。”明哥放下一碟新鲜瓜果,笑吱吱道,“奴婢听说,陛下对元妃的宠爱,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别瞎说。”羽哥轻声责备,“对我们来说,自然是好事,但传了出去,臣民会议论纷纷,什么难听的话都会说,比如元妃迷惑陛下,把陛下迷得鬼迷心窍之类的。”

“啊?那些人怎么胡说八道?”

“宫外的人知道什么?只会以讹传讹,咱们自己人就不要乱说一通了。”

“哦。”明哥挤眉道,“元妃,奴婢再也不敢乱说了。”

我问:“唐括石哥在琼林苑如何?”

羽哥回道:“奴婢遣人去瞧过,她在琼林苑最偏僻的西北角,和那些宫奴在一起,不是弄弄花草就是做粗活,整个人都变了,邋遢脏污,寡言少语,宫人见了都想避开她。”

明哥嗤之以鼻道:“这就叫做罪有应得,谁让她陷害元妃?活该!”

羽哥犹豫了片刻,终究道:“奴婢以为,唐括氏心机深沉,最擅伪装,不如永绝后患!”

明哥微惊,捂嘴睁目。

永绝后患自然好,也是为将来打算,留着她,便是为自己留一柄匕首在身边,这匕首随时会刺向自己。当初我落难,在西三所服役,她也没有手下留情,如今我自然也不能手下留情。

可是,我不想杀人,不想手沾鲜血,不想造孽,我懂得医理,理应行医救人,怎么能害死人?我只想在宫中站稳脚跟,拥有完颜亮的宠爱,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营救二哥,让二哥南归,如此而已,别无他求。先前逼不得已整死唐括贵妃,已经觉得懊恼,再害死难有东山再起之日的唐括修容,我实在不想。

或许,真的不该仁慈,真的不该放过仇敌,可是,我还是选择了放她一马。

腰伤好全的时候,已是七月。

太医说我完全复原的那日,我立即前往隆徽殿。

徒单皇后正要午憩,见我来了,也不穿上外衣,径自穿着贴身单衣,披着散发,亲热地拉我坐下来,“烈日炎炎,一日中最热的就是现在了,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腰伤好全了吗?太医说你可以下床了?”

“一个时辰前太医说嫔妾好全了,没事了,谢皇后关心。”我笑。

“太医刚让你下床,你就跑这来了,你对本宫的心,本宫明白。”她和颜悦色地笑。

“一来皇后关心嫔妾,嫔妾自然要来看望皇后;二来嫔妾卧床一月,闷得慌,太医开口了,嫔妾自当赶紧出来走走。”

“你呀……”她含笑睨我,“不过卧床养病确是闷得慌,没病也闷出病了。”

“可不是?”

九娘端来茶水和冰镇的瓜果,然后退至一侧,取了一柄羽扇慢慢地扇风,“元妃气色不错呢。”

我莞尔笑着,九娘又道:“奴婢听说,唐括氏在琼林苑被那些三大五粗的宫人欺负,不是被打,就是饿肚子,好像还挺惨的。”

徒单皇后轻声一叹,“如今倒是可怜。一念之差,心生邪念,做了那么多害人的事,这是她应得的。陛下留她一命,算是她的造化了。”

寝殿放置着三只冰桶,凉气随着微风吹来,倒是颇为凉爽。

九娘道:“奴婢还听说,她整日与花草树木为伍,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那里的宫人说,她不是不说话,就是自言自语,对着花草树木、石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