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到屈方宁左颈下一大团青色狰狞之物上,淡淡道:“不必了。这样够了。”起身上前,抬手碰了碰他颈下花斑其色、凹凸不平的肌肤,头也不抬地问道:“最后一道工序是甚么?”
鹘穆尓恭谨道:“是点……漆。”
御剑漠然道:“点甚么?”
鹘穆尓心中一寒,声音微颤:“回城主,是点重漆。”
御剑拇指指腹轻轻抚过屈方宁流血不止的脖颈,开口道:“动手。”
鹘穆尓只得着人烧制。重漆烧至浓浆状时,见御剑立在屈方宁身前数尺,一手捧住他脏污削瘦的脸,痴迷地摩挲他耳廓、面颊,心知这情形万分诡异,鼓足勇气劝道:“城主,这重漆一点,就再也洗不去了。”
御剑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睛却一直胶着在屈方宁脸上:“宁宁,你听见没有?这辈子都带着这个掌记,做我永远的小奴隶,好不好?”
屈方宁垂在额前的湿发微微一动,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
御剑目光中露出笑意,语气更加温柔:“那你该怎么做?”
屈方宁全身向下软垂,连踏在地上的足踝都似无法撑起,喘息数次,才艰涩道:“大哥……我再也不敢……”声音极为虚弱,细不可闻。
御剑见他嘴唇翕动,上前一步,附耳他脸颊旁边,柔声道:“什么?”
屈方宁鼻音浓浓,抽噎道:“不敢再骗你……不敢……”
突然之间,一声惊心动魄的剧响从二人之间发出,似是一只手被人牢牢扣住。看时,只见屈方宁一条右臂竟已脱离镣铐,业已探到距御剑胸口不足半寸之地,此时却被箍得动弹不得。他双眼鲜红,仇恨彻骨地怒视御剑近在咫尺的漠然脸孔,手指却被迫扭曲张开。只听“当啷”一声,一根二寸来长的铁针从他指缝间无力落地,针尾犹带黛蓝之色,针尖上却残留着一颗血珠。
鹘穆尓认得此物正是自己刺青之时用过的,不由大惊失色,料不到这少年隐忍悭狠,一至于斯。见御剑左边胸口一处针孔大的血洞正汩汩冒出鲜血,骇得面无人色,只待认罪等死。
却听御剑笑声响彻牢室,倏然而止,沉沉道:“我不杀你,你要杀了我。好,你很好,不愧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将屈方宁另一条手臂从镣铐中狠狠扯了下来,一手扣住他两个手腕,漫不经心往他头顶上一按。只听一阵令人齿软的骨节碎裂声咔然响起,屈方宁长声惨叫,身体吃痛不过地在石壁上蠕动挣扎。待御剑缓缓松开手来,早已痛得昏死过去。灯火跳动之下,只见他手臂软软垂在身侧,手掌惨白如死,手腕处只有一层皮相连,骨节筋脉,已被尽数折断。
第54章 燕台
屈方宁在一阵钻心痛楚中昏沉沉醒来,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背心触感十分柔软,似乎正躺在一张蓬松的大床上。试着一抬手臂,只觉沉重僵涩,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一个念头瞬间浮起:“他割下了我的手?”眼睛勉强打开一线,只觉眼皮疼痛肿胀,有如万针攒刺,却不见半点光亮。盲人摸象般摸索半天,只摸到自己手上打的厚厚一层夹板,受伤的腕骨被仔仔细细地正过了型,伤处隐隐传来一阵麝香药气。左下颌直到胸口、锁骨,整片肌肤火辣辣的,既痛且麻,奇痒无比。全身一分力气也无,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只有眼珠能够转动。他忍痛撑开眼皮,将一对眼珠从右转至左,又从左转至右,反复多次,眼前始终是漆黑一片。遂想:“我一定是瞎了。这是甚么地方?……莫非回伯救了我?……”
这念头也是一瞬即过,随即自笑天真:“我差一点就杀了他。他岂能放过我?”只觉口舌焦干,五内如焚,喉咙更如干草扑灰一般,也不知多久没喝过一口水了。心头一凛,顿时想到:“我不能渴死在这里。”待挣扎下床,左脚一动,便知不对。忙将左腿提起,果觉脚腕上冷冰冰的,锁着一条极细之物。竭力蹬了几脚,只听“呛啷”连响,似是铁链之属。脚铐旁另缀了一枚轻盈的金圈儿,其上挂着两个小小铃铛,一动彼此碰撞,声音清脆之极。
他一听这“叮铃”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