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也无力取回。赵延那老货至今不发声,难道真是动了坐收渔利之心?”一念至此,胸口又是一阵躁闷。如单以战事论,如今双方僵持不下,未必十分令人心焦。但他一生之中,无论身处何地,从来都是头一个打开局面,将主动牢牢握在手中。似这般处处掣肘、步步被动之境地,实在前所未有。思虑中轻抚胸口,手指触到冰冷的护心镜,旋即想到:“入暑以来,我身上这急热之症,倒比先前好些。只是宁宁在南营受了伤寒,至今反复发作,迟迟不能痊愈。想是随行军医手段有限,不如将他送往雅尔都城,让绰尔济好好看一看。”

他计较已定,回去一说,屈方宁却决然不肯,将身一滚,紧紧攀附在他大腿上,仰起脸望向他,眼神十分委屈可怜。御剑猜出他心思,道:“大王早已通报全军,不许再提交换之事。何况到了大哥领地,哪个敢笑话你?”屈方宁摇了摇颈子,将脸埋在他身上,闷闷道:“我要和你在一起!别人笑便笑去,我一点也不在意。”又在他手掌边缘轻轻蹭了一蹭,道:“大哥,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等我痊愈,便立刻上马出战,一刻也不耽误。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天天记挂着你,病更好不了了,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他少年时代与御剑欢好之时,便常爱说些生生死死的痴话。只是二人之间历经变迭,虽重修旧好,仍有许多触碰不得之处。如此甜蜜痴缠之语,已有多年未曾听他说过了。一时不禁怦然心动,手掌抚摸他耳垂头发,道:“小孩子又说怪话。你既不愿走,留在大哥身边便是了。”说着,俯下身去,吻在他柔软的后颈上。

太液池旁,清香如注。池中白雾袅袅,流水浮烟,假山亭台之间,太极八卦台上,一座一人多高的黄铜鼎炉正缓缓喷吐黄烟。满池芙蕖开遍,红藕白莲,映出一片苍翠。赵延独自在殿中静坐,头顶盘了个松垮垮的道髻,脑后簪着一枚金簪。几根稀疏白发漏出,在水风中轻轻摆动。

田文亮凑近他,低声道:“圣上,文太师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赵延仍阖着双目,似叹了口气:“叫他进来罢。”

少顷,文僖缓步走入殿中。他朝服已除,只着一袭青布衣衫,脚上穿着一双圆口布靴,走路无声无息,竟也有带了几分道骨仙风。

他在赵延身后站定,一揖到地,道:“臣万死,惊扰圣上清修。只是此事兹体重大,臣心系圣体,实不敢有片刻耽误。”

他说到此处,偷眼一瞥赵延脸色,见他微微颔首,这才从怀袖中取出符箓数纸、牒文数封,并一张按满指印的押状,禀道:“圣上明鉴,那京里先生蒙受天恩,却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他自称修驻于紫云道府,有乘云驾雾之能,前月仆童却从他床下捡出此物。”说着,将手中之物呈上,口中道:“……圣上请看,此人原名牛三六,四年之前,从山东太原前往京师,沿途歇停何处,皆有关牒作证。臣追查之下,方知此人在太原名声赫赫,却是一名天桥杂耍艺人……同乡数十人,均已画押为证。此人欺君罔上,心术不正,臣愚钝,竟误结奸人,受其蒙骗。如今臣终日惶惶,还望圣上降罪!”

赵延始终未睁双眼,听他开口请罪,才缓缓道:“有这等事?”

文僖揖道:“正是。只是此人出身市井,却对宫中形制了如指掌,想来……必是有人蓄意教唆,惑乱圣心。”

赵延背对他久久不语,殿中静谧之极,只闻流水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