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洗面台放哪儿?放饮水机顶上,你他妈当奶精冲吧!”

俩人正骂着,身后传来病床的咯吱声。回头一看,余远洲坐起来了。腰杆使不上力气,手在腿边撑着。

段立轩愣了会儿,惊喜地大步上前:“啥前儿能坐了?!”

“就这会儿。”

“腿有没有劲儿?”段立轩蹲在床边,掂着余远洲的脚,“那咱不坐轮椅,走着下去?”

余远洲没说话,摸起枕边的金丝眼镜。清晰的视野里,是段立轩一脑袋的疤。尤其是耳朵上侧那个问号似的手术刀口,还残留着狰狞的猩红。

他抬起胳膊,用食指肚轻轻地摸。

段立轩没敢抬头。他觉得自己今儿阳气不旺,不敢多看余远洲那双眼睛──深潭似的眼睛,寂寂沉沉。偶尔闪过零星的愧,像浮在水上的尸。

“别深合计,这跟你没关系。那混社会,谁还不带俩勋章儿?”

余远洲沉默地在枕头底下摸索,掏出来一枚方形的黄钻戒。

看清那枚戒指,段立轩沉默了。

不用说了。都不用说了。矛盾的辩驳。破绽的掩饰。

余远洲什么都知道。

段立轩爱美,手腕脖子总挂东西。身上的首饰换了又换,但有枚鸽子蛋,他分外喜欢,几乎从不离手。

当初他和丁凯复单挑,遗落了这枚戒指。被丁凯复顺手捡了去,当做恐吓余远洲的筹码。

丁凯复以为断了余远洲的念想,人就会乖乖听话。殊不知这枚戒指,彻底压垮了余远洲的心理防线──

丁凯复摧毁了他的全部:童年,自尊,前程,人际…如今唯一靠山也被牵连倒台,化作了一身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