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实里的遗弃,往往什么也没。可能一个襁褓,随便放在楼梯口。可能说去筹钱,却从此杳无音讯。也可能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午后,老人卸下背带,再也没回头。

小孩通身什么都没有。她懂一点事,却又不懂很多。病歪歪的,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除了怀抱什么都不敢要,甚至连哭也不敢哭。

还不等视频播放完,段立轩已经骂翻了天。

“就这老毕登,你瞅着,我他妈要不给他削拉裤兜子,都算他吃得少。”

“周围这老些人,没一个顶用的?”

“草,搁门诊放一天啊?内保安干啥吃的,过来瞅一眼就走?用他几把瞅一眼!这保安就你说的关系户啊?”

“一帮老爷们儿缩得像王八!都赶不上一个好老娘们儿利索!”

等视频播放完,段立轩的活性炭口罩都要骂出黑灰了。陈熙南攥着他的手,揣在肚子上安慰:“你先别着急。至少做出遗弃行为的是老人,亲生父母有可能不知情。我们做点寻人启事,还是有希望的。”

两人正说着话,段保活扶着墙蹭过来。她右下肢没有力量,往右歪斜着。好不容易扒到段立轩的膝盖,抬腿就要往上爬。

段立轩抱起她往腿上一撂。那熟稔的劲头,还真像是亲爹。

陈熙南颇为惊奇:“这么亲你?”

“那咋整。除了我也没别人儿了。你就瞅外间那仨,瘦猴儿,大亮,刘大腚。哪个有人样儿。”段立轩给她抻下后腰的睡衣,又抽纸给她擦鼻涕,“我一天就跟内唐三藏似的,队伍里又猪又猴儿的。啧,这大鼻嘎巴。”

他戴着口罩,但陈熙南知道他一定在嫌弃地撇嘴。

段立轩平日招猫逗狗,但不太喜欢小孩。所谓同类相斥,他自己闹腾,还总嫌别人闹腾。段鸡屎闹腾,小孩子闹腾。老娘们闹腾,老爷们儿也闹腾。甚至他倒不进车,后边多摁下喇叭都闹腾。

只是恻隐之心,向来和个人喜好没关系。轮胎下压死个小猫,可怜。玻璃上撞死只燕子,也可怜。段立轩后备箱有一柄兵工铲,瞅见动物尸体就铲走埋路边。用他的话说,这叫‘气归于天,肉归于土’。

陈熙南一直觉得,他二哥是老式的英雄,属于跨时代的稀有品种。

在当今社会,英雄主义已经和圣诞老人差不多玄幻了。网络上充斥着冷漠的言论,很多人自豪于同情心的失去,优越于抖机灵的嘲讽。

“家暴不也没离婚么,祝锁死”。“说养儿防老的,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吧”。“还是饮食习惯不好,要不能得这病”。“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真是服了”……

因为害怕沦为弱者,所以率先丑化弱者。把别人客观存在的不幸,归结于当事人的错误行为。无非只是想得到一种保证不幸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只要我不那么做,就不会变得不幸。

可有些不幸,它是客观存在的。在命运的捉弄下,谁又能比谁聪明?

分析,揣测,辱骂,嘲笑,统统都没有力量。在不幸的段保活面前,只有善良与怜悯有力量。

陈熙南爱段立轩的古朴式英雄主义。只要看着段立轩,他就还能再爱人类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便足以支撑他坚守本心,不沦为某一类的溺血怪医。

“二哥,我说真的。期限不能商量了?”他凑上来黏糊糊地撒娇,“我好馋你啊。”

“你还知道有期限啊?不说了一个月清净,为啥还得天天瞅你啊?”段立轩把鼻涕纸掷进垃圾桶,冷哼了一声,“狗皮膏药,啥‘借我五万块~好不好~’,都他妈的借口!”

陈熙南呵呵地笑起来,指尖顺着他后腰往里伸:“那你不也来了。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上啥钩,腚钩啊!手拿出去!再摸削你。”

“诶,先让我验验房嘛。”陈熙南嘴上慢悠,手倒是挺快。出其不意地往里抓了一把,抿着指尖回味,“光滑弹嫩,还香香的。”

“草,你他妈变态!”段立轩刚想走人,怀里的保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