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越响亮,“嘿嘿”讥讽之笑逐渐变成哈哈大笑,最后燎烟猛地站起来,把戏本撕得粉碎,一边踩在脚下践踏、谩骂。

安槐走了,但身后小君愈发放纵的大笑听起来竟有些疯狂与悲凉。即使他已走得遥远,从那处传来悲凉的风也竟鬼魅似的,渗进了他的骨头缝里,让他亦寒冷。

当天酉正(下午六点)放衙的鼓点敲响,陈节度使故意磨蹭着不走人,美曰:本郎今日宵衣旰食!

下官们也只好咬紧牙关陪主君宵衣旰食,便要把要紧的军政财务利益问题再拿出来吵架,以及下一个要干掉的团伙在河东哪些个郡州。刚说到激扬的地方,内官肖总管接到小奴们的消息,过来与陈茗回报。

勤勉的主君大手一挥,明日再议!

陈茗换上常服直奔燎烟的小院,肖福告诉他小君有请郎主,有要事相商。陈茗兴冲冲刚打开大门,金晃晃的鞭子当头就抽了过来。猝不及防被抽了正着,疼得他一蹦一跳。

“找死吗?”当众挨鞭,脸面尽失,陈茗几乎要暴怒。

燎烟一身黑衣,头系红带随风飘扬,一手叉腰,一手毫不留情地挥鞭,恍如煞神一般。仿佛整个人在燃烧了一般,风呼啦呼啦吹起他的衣摆与长发,令他有如火中飞翔的游龙惊鸿。甚至让陈茗亦有些许惊惧。

燎烟一边追着抽一边逮着骂:“陈茗!我跟你势不两立!”

劈里啪啦逮着满院子飞的陈郎主抽陀螺。

“他妈的我受够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够了!”陈茗怒火中烧,东躲西藏,“你忤逆得过了!”

“我忤逆?我还翻天!打死你都不解恨!”满嘴污言秽语,直问候陈家祖宗十八代。

随陈茗一并过来的人都没眼看,眼角直抽搐。肖福已七十多岁,亲眼看尊贵的郎主被一个下贱的妾室如此折辱,向来无表情的老脸,终于起了波澜。陈茗身边的人都有习武,即便肖福老朽亦能与人搏杀。他上前一步,在下一鞭落下之前,伸手抓住鞭梢。

陈茗回过气来,发冠都微乱,他挥挥手令肖福退下,阴着脸问脸居然比他还阴的燎烟:“烟奴,你这回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燎烟把陈茗给他的鞭子扔了出去:“还你!”

“郎主想听我辩什么解?”燎烟在春夜前,屹立树下,如饮冰雪般质问,“郎主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了是吗?才任由人辱我、欺我、践踏我、蔑视我!非要把我从一个男人,变成你的淫娼吗?!”

仿佛再次回到三年前最灰暗的那一天,燎烟纵驴放火,被陈茗一脚踹出血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所有的人冷冰冰看着低贱的烟奴,下流的娈童,能得主君宠幸,是他们一生最大的幸运。

拒绝会换来强暴,反抗会换来镇压,忤逆带来惩处。不识抬举一而再,再而三,会死。

黄金鞭被扔在脚边,燎烟质问得陈茗耳朵嗡嗡作响,仿佛他愤懑的情绪也扑了过来。深吸几口气后,陈茗依然觉得脑袋里有东西在锤凿,令他无法冷静思考,便问肖福:“肖总管,此事应当如何作解?”

肖福微微躬身,回:“只需再把小君教与老朽,再教习几番。”

陈茗原本大好的心情已散的一干二净,他想的是,把他关进里面待几天,到时再亲自接他出来。得再吓吓他,不能让他总爬在自己头顶作威作福。

陈茗说:“便按肖总管的意思办!”便有人要上前押住燎烟。

燎烟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两边人泾渭分明地对峙。燎烟势单力薄,身后只有两个奴婢瑟瑟张望。陈茗一帮乌泱泱的大汉,竟也有些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