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迟疑:“这没有提前批令,怎突然来探望的人了?戚?不会是……”
“嘘!就当没看见!”另一个忙阻止,指了指头顶,“莫说大理寺正如今是圣上红人,单戚家结亲那位……那可不是我们能告状的。”
“也是。”
开口那个摸了摸发凉的脖子,艳羡地望向早没了人影的巷道:“戚家可真是好运道,嫡女寻了个好夫婿,满门跟着平步青云啊……”
巷道最深处。
大理狱丞打开了最里面那间牢房的锁,就转身,自觉一揖:“我到外面候着。”
“劳烦大人了。”斗篷下女子轻声道。
“不敢不敢。”
大理狱丞一边赔着笑,一边转身离开了。
牢房内。
安惟演原本对着那巴掌大的一隙天窗静坐,听见身后动静时,他才不紧不慢地转回身。
分辨出藏在斗篷下的是名女子的身量,他略皱起眉。
安萱这会不知躲在宫里何处求神拜佛,没那个胆量在此时来大理寺狱看他,其余家眷又都正被拘禁府中。
那还有什么女子会……
安惟演花白的胡子猛地一颤,晃了下才从地上起身:“夭夭?”
那道身影停滞。
须臾后,戚白商回身抬手,掬下了斗篷帷帽,露出了绝艳又不着粉黛的面容,她无波无澜地望向牢房中的老者。
“像……”
安惟演望着她的眼神复杂,痛惜又怀缅,“夭夭长大了,和你母亲越来越像了。”
“是么,”戚白商缓着声,“可惜母亲临终前那几年病容枯槁,我看不出。而她去得早,也没来得及见我长大成人的模样。”
“……”
安惟演原本布衣囹圄也自持的神情,在这句话后终于变了。
他嘴唇微抖着:“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啊……”
“即便到今日,外王父也不肯认一句错,是么?”戚白商淡声轻慢,“也好,我本也不想替母亲原谅什么人。”
安惟演有些痛心地看向她:“你就这么恨外王父?这么恨安家?为了你的这点恨意,不惜性命,也要叫整个安家的前途基业为你母亲陪葬?”
戚白商低眸笑了,眼神薄凉,语声嘲弄:“这等天大的污名,我如何担得起?”
她走上前:“安萱与安仲德,利用前朝后宫职权勾连之便,贪赃枉法、卖官鬻爵、残害多少忠良?外王父您的门生们结党营私,多年来不知谋划了多少肮脏事,如今连蕲州等地受灾百姓救命的赈灾银粮都要夺走,还要反污他们不满朝廷、妄生暴乱,借由镇压、草菅人命……”
戚白商停在安惟演面前,声轻而言重:“桩桩件件,皆是滔天罪过。外王父却想归咎于我的这点恨意?”
“仲德与安萱确有错处,”安惟演叹声,“可是夭夭,你还小,不懂何为和光同尘,在这朝堂中想要立足,又岂能自清?”
“不,你不是想立足,你想名利权柄皆在手,想三皇子登上储君之位,想来日安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十五年前裴家灭门,我不信你们当真问心无愧么!”
戚白商不为所动。
“安家有今日,皆是你们贪念作祟,莫怨世道与旁人。”
“……”
安惟演花白胡子动了动,眼神复杂地望着戚白商,最终没有再辩驳什么。
他只摇了摇头,坐回去:“既如此,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我要知道,”戚白商轻攥紧指尖,“当年,我母亲被驱离安家,只是因为裴氏皇后与大皇子之死、安家不想犯圣怒吗?”
“不然呢?”
安惟演拧眉回首,“彼时龙颜大怒,我要她离开上京,何尝不是为了她?”
戚白商紧盯着安惟演的眼:“难道不是安家利用我母亲,栽赃裴皇后,又想灭口?”
“!”
安惟演眼神又惊又怒,胡子颤得厉害,脸色也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