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木偶被打落,在地上滚了一圈,黑色圆豆眼恶狠狠瞪了眼床上的应去劫,立马转身逃离。
只此一眼,贺卿生便发现这个小木偶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一闪身,顺着小木偶逃跑的路线追了上去。
手掌大小的木制品跑得倒快,像是现代社会商场中常见的工艺小玩具。不知道是不是死前走马灯没跑完的缘故,她最近总是想起她穿越前的那二十年。
难得怀念,她倒没直接烧了这木偶。
直到这个小木偶,停在了一处富丽的府邸前。
知县府。
凡人居所常贴门神像,以求庇佑,寻常鬼怪精魄进不得屋。尤其人间官宦府邸、帝王居所大都有国运紫气庇护,更是邪祟难进。
眼下的府邸紫气萦绕、恢宏气派,矮胖的小木偶人大摇大摆地翻过了红墙,俨然一副回家的架势,哪里有半分被阻碍的模样。
贺卿生也相当光明正大的从正门飘了进去。
她昨天进出王娘子和孙老妇家也未受到半分阻挠。
贺卿生原先只当是普通民众生死存亡之时,求神无用后信仰消亡,现下看来或许是另有隐情。
小木偶径直往正厅去,贺卿生悄无声息地附着在小木偶身上。
“小幺回来了?”
小木偶被人一下从地上提溜到了手上,踉跄了一下坐在了对方手上。
而后顺势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对方眉目弯弯,唇角是一种标准到刻板的微笑。每一根发丝和睫毛都精巧且固定。
因为,那是一个等人高的木刻人,她露在宽大衣袖外的手指关节数量众多、十分灵动。不难想象,她浑身上下会有几千乃至上万的关节,在无时无刻地精密运转,以支撑她流畅优雅的行动。
贺卿生注意到,木刻人连十指指纹都各有不同,其精巧细致程度,足以见制造出她的人付出了怎样惊人的耐心和心血。
如果不是那微黄的树木质感,她看起来完全像是位矜贵优雅、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
这样一看,圆头圆脑、结构简单的小木偶人,简直就是用粗糙边角料随意雕出的“失败品”,毫无心血可言。
红黑细丝悄无声息缠上了木刻人的脚踝。
贺卿生没有在木刻人身上察觉到任何生灵邪祟的气息。
难以想象,凡人竟然能如此精巧造物。
可惜,连那呆头呆脑的小木偶人隐隐之中似乎都生出了几分神智。
木刻美人却空有神韵。
但是显然她更方便贺卿生附身。
贺卿生果断从小木偶身上挪到木刻人体中,观察木刻人视角的行动。
精巧的木刻人于窗边款款落座,白玉棋盘中黑白子对立僵持,不是死局,却无一子破局。
她玉指纤纤,保持着执棋的动作。
贺卿生等她半晌也不见动作,才恍然想到美人无神,怎么能解棋局呢。
竹影斑驳,明月渐渐沉西。
小木偶动了动,爬上了棋盘。它没有手指,只有三个木棍拼成的简易抓手,抓了半天也没抓住一颗白棋。
最后推着角落的一颗白子绕来绕去,眼见着能落在解局之处,下一秒被木刻人捏住脑袋,拎出了棋局。
“不要乱动,小幺。”
木刻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小木偶人却一下耷拉了脑袋。
贺卿生居然能从它那单一的黑豆眼里,看出沮丧的情绪,真是见鬼。
不对,她自己就是鬼来着。
眼见着木刻人又要坐回原位,扮演她的美人画卷。
贺卿生不想打草惊蛇,果断强征了小木偶的身体。
算了,丑就丑点吧,好歹没啥固定程序。
贪官良心发现?
鬼才相信他能良心发现。
不对,鬼也不信。
贺卿生火速挪至了墙角,鬼鬼祟祟地蹲在角落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