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着杨飞的睡衣,你是谁?”

“我是杨飞。”我说。

她疑惑地望着我离奇的脸,她说:“你不像是杨飞。”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左眼在颧骨那里,鼻子在鼻子的旁边,下巴在下巴的下面。

我说:“我忘记整容了。”

她的双手伸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我掉在外面的眼珠放回眼眶里,把我横在旁边的鼻子移到原来的位置,把我挂在下面的下巴咔嚓一声推了上去。

然后她后退一步仔细看着我,她说:“你现在像杨飞了。”

“我就是杨飞,”我说,“你像李青。”

“我就是李青。”

我们同时微笑了,熟悉的笑容让我们彼此相认。

我说:“你是李青。”

她说:“你确实是杨飞。”

我说:“你的声音变了。”

“你的声音也变了。”她说。

我们互相看着。

“你现在的声音像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说。

“你的声音也像是一个陌生人。”她说。

“真是奇怪,”我说,“我是那么熟悉你的声音,甚至熟悉你的呼吸。”

“我也觉得奇怪,我应该熟悉你的声音……”她停顿一下后笑了,“也熟悉你的呼噜。”

她的身体倾斜过来,她的手抚摸起我的睡衣,摸到了领子这里。

她说:“领子还没有磨破。”

我说:“你走后我没有穿过。”

“现在穿上了?”

“现在是殓衣。”

“殓衣?”她有些不解。

我问她:“你那件呢?”

“我也没再穿过,”她说,“不知道放在哪里。”

“你不应该再穿。”我说,“上面绣有我的名字。”

“是的,”她说,“我和他结婚了。”

我点点头。

“我有点后悔,”她脸上出现了调皮的笑容,她说,“我应该穿上它,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然后她忧伤起来,她说:“杨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我看到她身上的睡袍还在滴着水珠,问她:“你就是穿着这件睡袍躺在浴缸里的?”

她眼睛里闪烁出了我熟悉的神色,她问:“你知道我的事?”

“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我想了一下,“可能是前天。”

她仔细看着我,意识到了什么,她说:“你也死了?”

“是的,”我说,“我死了。”

她忧伤地看着我,我也忧伤地看着她。

“你的眼神像是在悼念我。”她说。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说,“我们好像同时在悼念对方。”

她迷惘地环顾四周,问我:“这是什么地方?”

我指指雨雪后面的那幢朦胧显现的陈旧楼房,她定睛看了一会儿,想起来曾经记录过我们点滴生活的那套一居室。

她问我:“你还住在那里?”

我摇摇头说:“你走后我就搬出去了。”

“搬到你父亲那里?”

我点点头。

“我知道为什么走到这里。”她笑了。

“在冥冥之中,”我说,“我们不约而同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