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接受这个结局,抱着罐子大哭,可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地好起来,唯有记忆力消退得厉害。

哪怕他想尽一切办法记住,关于水母的记忆依然缓慢地被抽离。

不到半年时间,他只隐隐记得自己曾经丢了一件极为喜欢的玩具。

再后来,他回归日常生活,像正常人一样顺利长大,十八岁时,在新生活动上看到了美得不似人类的陆见川。

目光落在他白得宛若半透明的皮肤上时,被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如海啸般冲击而来,方行舟瞬间想起了他的水母,看着陆见川头冒冷汗、心跳如雷,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悸动,即使深知对方是一个男人。

……

睡醒之际,那股澎湃的爱意仍然残留在心间,让他盯着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

一个极为离谱的念头悄然爬入脑中:

联姻也没什么,他们没有感情基础,陆见川或许仍然会留在他身边。

这个念头一产生,方行舟便对自己感到厌弃。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随后发现睡裤里面前后都一塌糊涂,惨烈得好像昨晚和谁鏖战了三百回合。

“……”

他咬了一下牙,厌弃感更深,冷着脸去洗了澡,连早饭也懒得吃,闷声把收拾家里属于陆见川的东西全部打包收好,预约快递员上门取件。

快递员来得很快,十分钟后就按响了他的门铃。

方行舟拉开家门。

门外,没有快递小哥,只有一张俊美的脸朝他露出讨好笑容,笑容弧度和昨晚太平间里的尸体异曲同工。

“老婆,你醒啦!”

陆见川举起手中的纸袋,像一条等待主人表扬的大狗:“我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买了你最爱吃的萝卜糕。”

方行舟无比痛恨自己对陆见川做出的生理反应,光是看到这张脸,他的心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

“你来了正好,”他没有接萝卜糕,靠在门框上,挪开视线,“东西我收拾好了,直接带走吧。”

“什么东西?”陆见川装听不懂。

方行舟:“搬家的东西。”

陆见川:“这里是我们一起装修的房子,才住半年就要搬家吗?舟舟想搬到哪里去?我跟你一起。”

方行舟不愿在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和他纠缠,几乎是迫不及待把箱子搬到门外,接着用力将门合上。

“砰”。

只剩下冬日冷风从门前刮过。方行舟喝得实在太醉了,步伐不稳,只能被身边的男人扶着才能勉强行走,但他酒品很好,除了脸色发红和脚步虚浮以外,几乎看不出别的异样,尤其是那双藏在平光镜后的眼睛,反而亮得惊人。

他身旁的男人看上去与他相熟,或许是偶遇的好心同事,并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只是笑着低声调侃什么,大约在嘲笑方行舟酒量太差。

方行舟也跟着笑,笑容没有到眼底。两人一起走到门前,方行舟从包里拿钥匙,撑着门框站稳。

也就在这一瞬间,四周的温度骤降,一股熟悉的奇异香味扑鼻而来,让人瞬间联想到与死亡相关的什么东西,没有醉酒的男人全身鸡皮疙瘩倒起,下意识地回头想要去看。

一个声音暴呵:“闭上眼!不要看!”

他一愣,注意力被转移,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看到一个脸颊带疤的高大男人朝他狂奔而来,脸色扭曲,似乎这里即将发生极为恐怖的事情,喊道:“快跑!”

男人有些茫然。

他没有留意到,一截触手正顺着阴影处如蛇般蜿蜒,触手上所有的吸盘都已张开,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锐利尖牙,毫无疑问能瞬间将一个成年人绞成碎肉!

眨眼的功夫,触手从地面窜起,闪电般扑向一无所知的男人。

李旋根本来不及阻止,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视网膜已经在等待看到血肉飞溅的场景。

一秒。

两秒。

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