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景阳天主有开启回忆杀的架势,成蹊打起精神站直了一点,额发垂在脸侧,显得他面容有一种格外病态的苍白,连唇上的一点血色都消失了个干净。不过他并未察觉到自身异样,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打算认真听讲。

李景垂着眼候在一侧,大殿中云气渺茫,他负手站着,藏在袖袍中的手指一点点紧缩,刺进了肉里。

是疼的。

成蹊浑身上下都在抽痛,疼的像是整个人快要裂开。但得亏他这诡异的体质,无知无觉,冷汗一重重落下,人还站的笔直,颤都不带颤的。

“师尊。”看着大殿中央消瘦的背影,李景开口打断了景阳天主还未酝酿好的长篇大论,冷声道:“客人舟车劳顿,不如下次再谈。”

景阳天主一怔,下意识闭上了嘴。他先是被那声师尊震了一震,又数了一下字,惊觉自己的好徒弟居然一连串吐出十四个大字,真是可喜可贺。

不等他回应,李景先行对着成蹊比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一脸问号的成蹊先行离开,徒留景阳天主对着那声清泠泠的师尊独自回味。

成蹊看着李景漠然的神色,小跑着跟上,“玄天君,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休息。”李景让侍从收拾出一间院子,让成蹊住下休息,随后便径直去寻了景阳天主,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师尊,您觉得成蹊是神君转世?”

世人皆知,玄天君清冷如雪,从不轻易说话。这点景阳天主深有体会,也与他对景霄寒幼年教育有关。那十年封闭,景霄寒出关后,再未对他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师徒两人对坐,基本上都是面对面发呆,他偶尔问一句修为如何,他这好徒儿心情好便答上一两句,心情不好就只有一个嗯。

这还是第一次对他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倒是没想到景霄寒对神君之事如此关切。

“神君消失已久,近二十年,天令再没有任何反应。”景阳天主缓缓道,“神山之下,霜雪长覆,是主人离开的表现。而神君曾言,他有一生死劫。”

李景沉吟片刻,问道:“师尊是想救人?觉得成蹊是神君转世,或为神君所救?”

景阳天主眉目和宛,为徒儿如今的口齿伶俐感到欣慰,“你猜?”

李景:“……”

“修士寿命有尽,并非与天地同寿。”景阳天主看着座下弟子,和缓道,“但近千年来,九州无一人飞升,而天地灵气充裕,未有异样。”

“那便只剩一个可能,天道有缺。”

李景眉眼一动,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三重天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便是一个客房的被子,也轻薄柔软,让人感觉躺进了云朵里。

他在床榻上休息了一小会,回想起景阳天主给他看的那幅画,画师工笔极佳,人脸与他本身人脸几乎一模一样。

这让成蹊想到了在落仙湖秘境中见到的那个人,那张惨白的面具下,与他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以及那一声接一声的哥哥。

“不会吧。”成蹊按住眉心,“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双胞胎弟弟?”

中秋月圆,桂子飘香。

容缨坐在庭院里磨剑,一瓢瓢水泼上去,剑光如月练,他举起长剑看了看,剑身映出他的眉眼,透着股阴郁。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随后吱呀一声响,被人以肩侧顶开,“中秋佳节,你不赏月,反倒赏剑,真是不解风情。”

有人以剑挑着两坛酒,提了几包食物,大大方方坐在庭院里,“来,老弟,吃饼!”

纸包打开,是几个下酒菜,还有一摞月饼。容缨走到桌边坐下,看着上面的饼,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被里头的坚硬的五仁馅硌到了牙。

对面人十分缺德的笑的拍大腿,“哈哈哈,谢谢你啦,唯一一个五仁让你挑出来了,这下我可以放心吃了。”

桌边桂花飘落,落至酒碗,连酒水都沾了桂花的香气。

这一年,他们相依为命,穷困潦倒,喝着最次的浊酒,坐在破院子里看月亮。看满城灯火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