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两点叫来值班医生做急救,宫隽夜常常分不清他到底是睡了还是死了,于是花更多的时间陪在床边。

可惜他们从来都没有什么话聊,彼此除了血缘压根儿没剩下什么,面对面的时间难以用亲有间那种自然的方式消磨,便凸显出某种引人深思的尴尬。

有时候他看着宫维彦,很难把这副将死之躯跟前两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联系到一起,父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和虚弱下去,但他无能为力。

所以他渐渐释然了,就像再怎么讨厌时间,每年的冬天还是会如期到来。

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去,他放下刚看了个开头的书,觉得自己有点累了,身体罕见地传达出透支的信号。他想了想,将看护的任务交给手下,决定吃了早饭就回家去睡一觉。

秋恒在路上买了他爱吃的食物打包带来,拿到手的时候还是热的。他看着宫隽夜坐在副驾驶上准备吃饭,从车里的保温瓶里倒泡好的热茶给他:“少爷太辛苦,注意身体。”

“不打紧。”

拆开牛皮纸袋,食物的热气一飘出来,他便摇下车窗通风,清凉的晨风吹入车厢,驱散了些许困意。

他伸手去接秋恒端着的茶杯,却没能接得住。

“小心……!”

将秋恒的惊叫完全覆盖住的是一声枪响。

宫隽夜背对着那个方向,只感到自己被秋恒抓住了按在车座上,滚烫的茶洇湿了他的衬衣,紧贴着皮肤的地方烧得他咬紧了牙,但他没有动,秋恒动了。

男人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而后,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在车厢内飞速膨胀,混合着食物和茶水的味道扩散开去。

车外的路人尖叫着,纷纷往远处逃窜。

宫隽夜伏在车里,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边给留在医院的保镖拨电话,确认他们已经在起来的路上后,他把肩部中弹的秋恒抱到座椅上,手不小心压到方向盘,汽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而他嗡嗡地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似的。

“阿恒。”他用衣服给男人包扎受伤的肩膀,新鲜而滑腻的血沾了满手,但他的思路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方寸不乱,低声说:“阿恒,睁开眼,对,看着我,你没事,医院就在路口,你不会死的,听见了吗?”

这个老实平凡的男人却完全不能像他一样冷静,身体抽搐得厉害,脸色过渡成大量失血的苍白,口中呜呜咽咽的说不清话,好像还哭了,汗水和泪水一齐淌下来。

“对不起少爷……没烫着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