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也凝固。
餐厅的桌子上摆着一盘馒头和一盘炒鸡蛋。应该已经做好很久了,盘子边缘的油脂已经凝固,炒蛋不冒热气,馒头的皮也干裂发硬。
穆雪衣光着脚坐在阳台的吊椅上,一条腿曲起,一条腿耷拉下来,趾尖轻轻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光滑的木地板。
她没有注意到周枕月出来了。
她正在专注地盯着白色的墙面。
阳台外有阳光打进来,刚好照到那面墙上。
穆雪衣举着双手,纤长的手指搭在一起,做出了蝴蝶的样子,柔柔地拂动翅膀。
光影笼着她的十指,在墙上勾勒出了栩栩如生的一只蝴蝶。
蝴蝶灵巧地扇着翅膀,飞啊飞,飞啊飞。
却飞不出那块墙面,只在原地徘徊。
因为穆雪衣的右手戴着手套,所以两只手的光影不是很对称。
蝴蝶右边的翅膀,总觉得有些臃肿。
穆雪衣本来是微微笑着的,但她发现这一点后,唇边的弧度缓慢地放平了。两只手分开,拆散了那只动人的蝴蝶。
她抬起右手,在阳光里,仔细地看着它。
看了一阵子,她的左手忽然动了动。
似乎是想要去摘掉右手的手套。
可几乎是在抬起的瞬间,她的左手就又放了下去。
随即,右手也收拢了,垂下来,放在膝盖上。
她的背影浅浅地起伏了一下,像是叹出了一口气。
看着这样的雪衣,周枕月呼吸一滞。
心一下就疼得不行。
她知道,雪衣的右手尾指一定落下了疤,断指的缝合痕迹绝对不会好看。
这个人再聪明,再坚强,骨子里……也还只是个爱美的小女人啊。
那只手套,或许就是经过这一年漫长时光的洗礼后,她身上唯一遗留的自卑。
就在这一刻,周枕月忽然不确定起来。
自己真的想要毁了她吗?
毁了她,的确可以让自己变回她世界里唯一的那个神。
可是……
穆雪衣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周枕月的目光。
“阿月。”她翘起唇角轻笑。
周枕月敛起心绪,走过去,似是随口说道:“我看见你的纸条了。”
穆雪衣:“你看见就好。”
周枕月:“……你说的都是真的?”
穆雪衣回忆了一下纸条内容,答:
“是,沈家被查办确实是我做的。一年前沈怀星每一次请我吃饭,我都留下了小票,尤其是在校企联合的风口浪尖时,我几乎每天都和她出去吃饭。”
“我当初既然能答应这个婚约,就代表我已经有了毁婚约的计划。不然,我绝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
周枕月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
穆雪衣在她开口前先开了口:“阿月,别再说昨晚那样的话了。你拿那些话折磨我,我愿意受着,没有意见。可我不想你拿那些话折磨你自己。”
周枕月沉默片刻,说:“我不觉得那是折磨我自己。”
穆雪衣:“你昨晚在生气。”
周枕月:“我没有生气。”
穆雪衣:“你要是没生气,我怎么会流血。”
“……”周枕月愣了一下,“什么?”
穆雪衣缓缓说:“你昨晚太用力了,你看看你的指尖。”
周枕月刚刚没有注意,穆雪衣一说,她才抬手去看自己的指尖。
……的确,有凝固的血渍。
目光停驻在食指与中指已经干涸的血迹上,忘了眨眼。
刹那间,内疚浸入了心头。
但她没有让这份内疚表露在脸上。
眼一垂,一抬,就敛好了所有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