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摁着陶然的胳膊,有人拿着已经撕扯的破碎的衬衫捂在陶然脖子上,枪烟蓝的衬衫很快氤出一片黑色,但那其实又不是黑,粘在手上的是殷红的鲜血。
一小片尖利的碎瓷片掉在陶然的耳边,陶然的眼睛还是睁着的,但已经开始慢慢的散了光。
陶然没觉得疼,他甚至终于有了些安全感。他全身都感觉暖融融的,唯一的不好就是身边太吵太乱了。
回去的路上是宋宇开车。
李泽坤失了神一般抱着那个箱子倒在后车座上。
宋宇问他:“陶然呢?”
“我终于,把程夏带回来了”李泽坤的声音宛若叹息:“四年了我都忘记了自己怎么撑下来的了”
他的状态不对,宋宇只能顺着问下去:“乔铭不会做假的骗你吧?”
李泽坤摇头:“我把程夏抱在怀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就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心口为什么疼的这么厉害?李泽坤佝偻起上身,难受的一口气都呼不出来。他在为谁的痛楚感同身受?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五个小时。乔铭没有出现在医院里,他根本就是直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内。冯叔还记着那份文件,问了跟去仓库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乔铭到底经历了什么,唯一能说道几句的就是,从来没人见过乔爷这么恍惚到类似于脆弱的一种表情。
他们说乔爷的步子是虚软发着飘的,他拿着那个档案袋子走出去,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勾挂着那串非常显眼的十四无畏。车被开走了一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冯叔很头疼,别的更重要的事暂且不提。光乔铭这一走,乔野就没人收拾的住。乔野还在闹,差点没折腾散他这把老骨头。
“他妈的陶然要是出点什么事,你们以后谁都别想过安生日子!”乔野的眼睛里是暴躁骇人的一种红,小狼崽子呲起牙倒还是有点威胁性。
冯叔懒得去哄着他劝着他,伸手招了个保镖过来:“电话拨给医院,二少爷再吵一句,就跟他们说人就不用救了。”
乔野僵在那儿了,愣了好久才磕磕巴巴地开口:“他他怎么了?”
陶然脸朝下被摁在地上的时候,有人大力扯着他的头发,有人去拽他的衣服。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没有挣扎,就没人再去摁他的手臂。陶然在上衣侧兜里摸出藏起来的瓷片,他感受到颈侧跳动的发烫的脉络,半点犹豫都没有地狠狠扎进去再划着带下来。阻力很大,但马上指尖就濡湿了一片,接着更多的血就沿着手腕淌下来。
他本来就不是多坚强的性子,也没有楚江远练出来的无畏和硬气。扎伤了脚打麻药处理都要闭着眼哭个没完,现在被人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欺负,奇怪的只剩下默然。
没有指望了,那还自己疼惜自己什么?
那辆奥迪a8停在楼下的时候李泽坤仍是一动不动。宋宇去后面给他拉开车门。
漆黑的夜里,只有小区花草丛中昏黄的灯晃着,李泽坤轻轻别了一下脸:“你别看我。”
但宋宇还是看见了,李泽坤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这是程夏去世之后,宋宇第一次见李泽坤在哭。宋宇退了两步,不合时宜的走神。他跟李泽坤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印象里李泽坤是死党里最冷最傲气的那一个,剪寸头穿卫衣,出去玩就爱窝沙发里玩手机,只有打架斗殴时才带着兴致盎然的热情。
什么时候变得?
也许是二十一岁那年遇到程夏。热的人心里发燥的初秋晚上,一点都不新鲜出奇的夜场。程夏是从宋宇怀里推到李泽坤面前去的。挺有意思的一小孩,宋宇还有点遗憾没听他唱上两句《在希望的原野上》。
后来他们真的认真谈在一起。李泽坤换了个人一样收敛起性子,他的二十郎当岁,别的太子党玩的人鬼不分的时候,李泽坤去淘各式各样的碟片,去超市按着单子买各种各样的调味料和新鲜蔬菜,去打着电话一个个找医生,在医院门口一根根抽烟。
再接着程夏去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