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万箭穿心的滋味。

她不要他死。

“别、别哭。”陆见深脸色惨白如纸,眼皮越来越重。

他费力抬眼,看着眼前不断嚎啕大哭的少女,唇角刚艰难牵起,又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这是、我的选择,你没事就好。”他声音越来越低:“那天追敌,你送我的平安结丢了。”

姜也手足无措地抓挠头发,“没关系啊,我再给你缝一个,你得等等,我还在学,我以后给你织好多个。”

她不敢看,不敢听。

却不得不看,不得不听。

陆见深看向梁聿泊,断断续续道:“照顾好她。”

梁聿泊喉结滚动。

不用姓陆的说,他也会照顾好她。

但这种像是被人临终托孤的方式,让他很不是滋味,他娇养的崽子,什么时候轮到姓陆的来嘱托?

看他这副模样,最后还是低低嗯了声。

姜也哭到不能自控。

“当初是我先入为主,对你有成见,我不该怄气逼你,对。”陆见深气若游丝,凤眸迸发出异样的神采。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跟她道歉了。

这么久以来,过分偏执的自傲与喜欢交织,一次次伤害了她,把她逼到这个处境。

他还想说,他不仅仅是喜欢她,他爱她。

他是愿意为她去死的。

对不起挂在嘴边,却说不出。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最遗憾的是,他们从没彻底卸下心防,心平气和地说话。

他未能说出的话,姜也瞬间尽数明了。

她红着眼,哽咽道:“你不用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陆见深伸手想帮她拭泪,在即将碰到她脸的那一刻,无力地垂落。

一句“我喜欢你啊,陆见深。”

飘荡在风中。

他没能听见。

她背后的梁聿泊平静无比。

他看着她跪在血泊中,哭得肝肠寸断。

渐渐的,心疼到自己也麻木了。

他把她用力抱开,不忍心说一句斥责的话,轻轻揉了揉她脏污的头发。

“周家人到了。”

周老爷子赶到,瞅见这副惨状吓得脸都白了,语气不再中气十足,老泪纵横:“送最好的医院,要最好的医生,你们傻愣着干什么,快啊!”

姜也的手,被梁聿泊硬生生从陆见深衣角掰开。

周家人火急火燎带走了陆见深。

众人都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不说陆见深是周老爷子最喜欢的小辈,光是陆家长子,内地军官的身份,一旦确认死亡,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车队驶离九江码头。

“把车开来。”梁聿泊心情惨淡,沉着脸吩咐。

手下很快将车开来。

姜也还在低低啜泣,不肯吃东西,不肯上药,也不肯走,闹着要见陆见深。

梁聿泊没办法,手撑在车门上,烦躁地抹过她脸上的伤疤,“你为了陆见深作贱自己,有没有考虑过,心疼你的人怎么办?”

“难道我要像你一样,哭天喊地求你给自己上药?”他语气软了下来,低哄道:“好了,让医生给你上药,剩下的回去再说。”

炸得那么厉害,即使有陆见深护着,也还是不可避免受了伤。

脸上身上都有血,眼睛比核桃还肿。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瘦得脸上不见一点肉。

梁聿泊心像被人狠狠撕扯了下,一时间自责、心疼、难过这些少有的情绪,一股脑全都涌了上来。

原来秦天命说的,竟是这个意思。

姜也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哑着嗓子问:“他一定能抢救回来,不会死,对不对?”

“对。”梁聿泊面不改色地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