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姝抬了抬手,示意那人不必再动。
“来个能说明白话的。”
尔朱云便站出来,拱手道:“回殿下,放火的就是这县令。咱们起初只想不明白,这样化雪潮湿的天气里,好端端的怎能起这样大的火,听她道起火的由头,是隔壁院子里烧东西,便过去瞧了瞧。”
她觑一眼崔冉,声音沉下来,“结果发现,院子里四处都被泼了菜油。”
“菜油?”赫连姝眉头紧拧,眸子暗得可怕。
“正是。末将等留心查了,两处院子里都被泼过,到处都是,尤以门窗上最多。因为火救得及时,没有烧尽,才让咱们发现了。厨房里的下人已经招认了,是前些天县令亲自让他们采买的,说是多囤些油好过冬。”
她道:“当日那些下人还见怪呢,道是就算近来府衙里人多,要吃饭吃菜,也用不了这样多的油,大桶大桶地往回搬。今日一查油桶,才发现空了大半。”
崔冉听她这样说,才觉得恍恍惚惚的,竟是都对上了。
难怪昨夜里,屋子尚未如何毁坏,门口却被烧得厉害,要不是赫连姝胆子既大,体格也好,硬是破了门带他出去,恐怕两个人都要葬身在火海里。
原来竟真的有人,存了心没想让他们出去。
那头尔朱云已经将县令一扯,指着她棉袍上的几处污迹,道:“殿下请看,这便是她搬油桶时,沾到身上的油污。”
那身袍子本就灰扑扑的,更是在火场的尘灰里滚过一道,邋遢得厉害,任谁一打眼瞧过去,也不会留心什么。让她这样一指,崔冉才瞧出几分端倪。
他这才回想起来,昨夜遇见县令的场面。那时她在墙根处的阴影里,让赫连姝喝了一句,他心里还颇有些怪赫连姝不容情,只道是她一把年纪,深夜里急匆匆赶来,也很是不易。
却没料想过,原来她是点起了火,躲在暗处小心瞧着,盼着他们一个也没有出来才好。
他只觉得身上忽地极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却见赫连姝一反常态,既不怒,也不动手,只垂眸看着那被按在地下的人。
“你就没有什么要狡辩的?”
那县令跪在地下,仰头看她,呵呵直笑,其声粗粝,仿佛寒鸦,“这不是都让你们瞧明白了吗,还有什么好多说的。我老婆子下地府前,就省几分口舌上的力气吧。”
她直迎着赫连姝,神色与昨夜酒桌上毕恭毕敬,谄媚讨好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只不曾想到,你们这些蛮子,平日里粗鄙惯了,倒还比我想的有本事些。”
她身后的副将闻言,面色一黑,扬声就道:“殿下面前,也不怕拔了你的舌头!”
说着,飞起一脚踏在她背上。
崔冉几乎听见那一身老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她的身子立刻就弯折下去,伏在地上,口中传出模糊的低吟声,半天都直不起身来。
赫连姝只昂起头,望着院中的枯树梢,轻轻扬起了唇角,“有意思。”
她踱开几步,并不去看地上缩作一团的人。
“昨夜你请我们吃酒,依着我们凉国的习惯,专拣烈酒来上,将本王和副将都灌醉得七七八八,为的就是夜里起火时,人都醉死过去,谁也发现不了。只你没料到,本王的酒量比你想的要好。”
她道:“要不是我昨夜不耐烦,拒了你那一碗醒酒汤,里头怕是还有迷药等着本王吧。”
县令跪在地上,不断地咳,像是方才那一脚颇伤了肺腑,但却仍费力笑着,笑声如破锣一般刺耳。
“可惜,可惜了,”她道,“让你逃脱过去,是我老婆子没用。”
“的确没用。”
赫连姝返回身来,盯着她喘息呛咳的模样,神色淡漠,好像眼前不是险些置她于死地的人,而只是她脚下一只蝼蚁。
“要说你蠢吧,倒还算有些谋划,但要说你能耐,却偏偏在最简单的地方漏了破绽。”
她打量着对面那一身沾了油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