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言收起笑容,继续向前,握住沈之初肩膀,另一手拿着花朵的力度不经意间加大。他不笑时没了平日的“温和”,反而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冰冷。

沈之初懒得管他又在发什么疯,肩膀向上使劲想把越言的手甩开离去。越言没等他动作,手由握改成半拢住人,抱怨:“我最近总是睡不着,总想到暑假我们两干出的事情,才在叶老师的课堂上睡觉的。”

沈之初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缓慢开口:“你不要太贫嘴了,那件事,我两都干了。”他抬头,嘴角勾起笑容,带着点讥讽。“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要挟谁。”

没了常日里表现出的腼腆内向,像是走出隐蔽物露出尖牙的毒蛇。

不知道是沈之初话语中哪一个字词取悦到了越言,被这样带刺的话语对待,他脸上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反而是一种满足。

但还是得勉强装一下可怜的,越言顺便把手中的花别在沈之初白皙的耳朵上想到。

“好无情,真令人伤心。”越言松开手。

“但我这是第一次打人失误把人弄死了啊。”他脸上露出些许阴翳。

小巷中,因为越言的一句话彻底陷入死寂当中。沈之初藏在校服口袋里的手微微动了动,他没有出声,似乎陷进回忆中·····闷热难耐的午后,自己因为不愉快的见面在街上晃荡,正好撞到那个血缘关系上应该称呼为“父亲”的酒鬼,在牌桌上输红眼的酒鬼憋了满肚子火气,在街上撞到许久不见的儿子。

被酒精腐蚀多年的理智夹杂怒火上来,酒鬼强拉沈之初进到破败的小巷中殴打。沈之初用力地反抗,但他还是太瘦了,酒鬼压着他殴打。混乱当中,好不容易摸到了块石头,胡乱朝他丢去。

而一时恰好路过的越言也正好一脚朝压在沈之初身上的酒鬼踹过去。结果就是,沈之初睁眼瞧见,那个日日喝得醉醺醺,神志不清的“父亲”此刻终于像个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说不清到底是谁给出的致命一击,最终结果是那个醉酒家暴沈之初的男人死透了。

后来的记忆一片混乱,两人怎么掩盖,怎么糊弄外人,挑了个日子把沈之初父亲遗体弄去火葬场焚化。这些记忆随着暑假结束,扭曲模糊成了万花筒一般迷乱的印象。

沈之初呼出一口气,看见了越言脸上莫名的神色。

不再后退,走进前拉了拉越言的袖子,努力想出点不生硬的安慰:“别想了,他不是什么好人,没事的。”

像在哄一个受到惊吓的大狗狗,沈之初努力放轻语气,却不知道自己这样与骨子里头的一本正经气质结合起来,像是在哄小学生。

若是有外人在场,看到两人拉扯的样子,只会以为是朋友吵架,而不是一场意外拉扯起来的共犯互相遮掩。借住夸张的动作和彼此间的试探相互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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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言最后听了沈之初的话,把校服换下。现在不是学生正常的放学时间,穿着青中的校服在殡仪馆走动也太过明显,虽然两人年轻的相貌在这个偏僻的殡仪馆中也实在明显。

越言默不作声看着沈之初烧纸钱,墓碑上没有贴那个男人的照片,只简单的写了名字和生卒年。

“你不贴他的照片上去吗?”越言突然问道。

拿着木杆清理灰堆中火星子的沈之初听到越言发问动作一顿。

转头看向越言,因为灰烬迷眼,沈之初刚才顺手摘下了眼镜。额头前厚重的刘海也被掀开了一点。

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很文雅秀丽的相貌,书卷气很浓。但很快,嘴上的讽笑破坏了那股文静的弱气,在偏僻的墓园中,有种尖锐阴沉的气息。

沈之初也厌烦了给这个天天殴打自己“父亲”弄这些场面功夫,把木杆子随手一插。

没等越言反应过来,直接探身前倾,淡粉色的薄唇微微张开。

在本应该庄重严肃的场合,或许至少应该表面伪装出伤心的场景下,无所顾忌地开口,轻浅的呼吸撒在越言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