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正驻跸于城中的幕府。要知道,这十几日以来, 幕府正召集了东瀛有数的强藩,在城中紧急议论商道断绝的大事,要拼凑出扫清海外的军队。但?现在议论未半, 他?们忌惮万分的强敌竟然渡海而来,一巴掌扇在了幕府的脸上!

十几枚火箭凌空发射,幕府的脸面算是被剥了个干干净净。而最为滑稽的是, 事态发展到?了此时此刻, 被召来商议要事的大名居然还没有一个知道这城外“黑船”的底细他?们先前派遣的战船一艘也没有回来,就仿佛是海面上多了个无可思?议的黑洞,轻易吞吃下了大名们倾尽财力武装的珍贵船只;只要少?数商船水手侥幸逃了回来, 但?吐露的消息却也甚为荒谬。如果按照他?们的说法, 那战船在海外所遭遇的简直不是敌人而是神魔,由神魔所驾驶的黑船只要升起桅杆, 海面便立刻被地狱生出的青莲业火点燃了!

这是可能的吗?就算吕宋的泰西人贩卖的火器,也根本无此威力吧?

大名原本绝不相信这样的疯话。但?今天他?们登上山区眺望远处, 却又?不能不陷入沉默,随后?相顾尴尬众目睽睽之下,幕府决计不能忍气吞声;但?现在的情形,又?该如何交战呢?

不过,远眺还是有收获的。某个精通中华文字的僧人在山巅仔细分辨,看清了旗舰桅杆高高悬挂的旗帜,明黄色绸缎上九龙飞舞,中间绣着的正是“兴献”二字饶是僧人见?多识广,仍然皱眉思?索了许久,才想出这两个字的来路,记起这所谓“兴献帝”是对面中华天子硬塞进?太庙的野鸡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大家?都不关心的当今庶出亲爹。

当然,野鸡不野鸡,也是要看牌面、看局势的。高祖皇帝只有一个碗的时候,当然是天底下最最野鸡的角色;可等到?他?龙兴九五光复华夏,那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就没有比他?更正统,更尊贵,更嫡嫡道道的皇帝。同样的,十余年前飞玄真君万寿帝君硬把自己亲爹往太庙里?塞的时候,内外大臣不会有一个瞧得上这样非法乱制的举止;但?如今这兴献天子的旗帜往江户城外一插,那从此以后?一切的大儒文人历史学家?都要为飞玄真君和他?亲爹辩经,坚决承认兴献帝乃我大安大统天命所宗正得不能再正的正牌皇帝,不允许有任何质疑。

所以说,礼部大儒皓首穷经辩论一万年,不如把大旗往江户城外一插。大道理管着小道理,华夷之辨就是礼法最大的道理;世子帮助老登拿到?了这样的大道理,又?怎么不算尽心竭力,实实在在的效忠着飞玄真君呢?

可惜,在场的倭人是体会不到?这一番忠不可言的诚心了。在认出旗帜之后?,聚拢在山顶的贵人们陷入了一阵怪异的沉默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除了中华皇帝的特许之外,谁能用?他?亲爹的尊号绣制旗帜?毫无疑问,如今倾巢而出,盘踞城外的“黑船”,必定是尊奉了中土那位“飞玄真君”的命令!

可是,这实在大大超乎了在场众人的常识。从十余年前“东西敌体”论发祥,幕府借助西班牙及荷兰传教士的力量,渐渐对中土生起觊觎之心以后?;各强盛大名就一直在派人刺探中原朝廷的消息。以他?们的见?闻来看,如今统治大安的应该是一个沉迷玄修一事无成,贪婪残酷阴狠狡诈,缩在所谓“西苑”不问外事的橘皮老登而已?;这种老登根本就不可能调动力量发动这跨越万里?的海战,中原周遭的藩国应该是相当安全的。

所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当然,如果仔细回想,先前被派遣出使中原的楠叶西忍在返回后?的确发出过相似的警告,提醒将军中土种种怪异的迹象;只不过言辞过于荒诞(什?么“飞上天的炼丹炉”),并不被贵人们所重视;但?现在迷惑与轻视转化为了恐慌,贵人们几乎是惊恐的注视着黑船调整方位,然后?数十道火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绽放为妖娆的曼陀罗花;倒垂的花瓣徐徐垂落,横扫过神奈川深处的军港及停泊的安宅船。贵人们站在山上,能看到?滚滚浓烟冲天而起,烟雾中夹杂着青紫色的怪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