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2)

应粟当时站在公路正中间,大脑随着车体猛烈的撞击轰的一声,一切感官瞬间都消失了。

明明她距离事故发生地有很长一段路,但她感觉那车好像就压着她身体撞过去一样,耳朵响起类似车轮曳擦地面的嗡鸣声,头骨也好像即将爆炸的轮胎,发出高亢的尖锐脑鸣声。

她缓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强忍着剧痛,视线艰难地聚焦到远处的火光和遍地残骸。

剧烈的耳鸣过后,周遭的杂乱声音一点点充斥进来:深夜山风的狂啸声、救护车警报器声音、急促的警笛声、飞奔而来的脚步声。

所有声音杂糅成了应粟17岁时最惊心动魄的记忆。

数不清多少人影从她面前经过,有医生,有经侦大队和交警大队的警察。

他们全都争分夺秒地赶去第一现场侦查或者救人,没人注意到阴影中她的存在。

只有一个女交警,在疾跑着路过她的时候,随手给她披上了件外套,好像还说了句:“别怕,孩子。”

应粟当时太恍惚太恐惧了,对那张脸那道声音没有一点记忆力。

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这个于绝境中赠予她一丝温暖的人是云蔚。

而对那晚的记忆,应粟最后停留在了嘈杂混乱的警局大厅里。

当时傅斯礼闻声而至,带了几个人,局长亲自接待的他。

关于事故全程,警察只例行问了应粟几个常规问题做笔录,剩下的全都是傅斯礼带来的人与他们进行交涉。

傅斯礼本人也无需开口,他出现在那里,就是应粟最大的底牌。

趁那几人交涉之际,他出来给傅斯雯打了个电话,似乎交代了她一些事情,那时候傅斯雯已经是手握实权的市委副书记。

应粟没有听清他们谈什么,她被带来警察局之后就一直靠着廊柱站在大厅内。

她的大脑失去了运作能力,只能单一地接收信息:车祸事故的四个当事人都没抢救过来,对方是普通工薪家庭,有一个8岁的儿子。

那个男孩也被带来了警察局,他太小了,几个温柔的年轻女警察蹲在他面前,试图用最委婉的语言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应粟一直不敢抬头看他,手掌紧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去。

她整个人都麻木了,脸上应该没有任何表情,不然不会有路过的警察窃窃私语,“这女孩真心狠呀,虽然大义灭亲举报父亲是义举,但父母活生生死在她眼前,一点情绪都没有也太非人类了吧。”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冷血的……嗳,那边那小男孩更可怜,这么小就没有爸妈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他父母死的实在是太冤了,好像是刚从火车站赶回家,要给孩子……过生日来着,这下好,生日变忌日,太惨了。”

应粟后面的话就没有听清了,因为那个男孩的哭声传进了耳里,开始是迷茫的抽泣,之后似乎意识到再也见不到爸妈了,哭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尖声嘶喊,直让人心碎,“我要找我爸爸妈妈!!”

几个警察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不断安抚。

应粟再也忍不住,她狠狠掐了下掌心,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过去一眼,绝望痛哭的男孩被警察围住,她没看清模样,却一眼看到了立在墙角处的一把木吉他。

男孩刚才一直把它抱在怀里。

并不名贵,很普通,有些旧。

唯一的亮色是琴身右下角刻着朵明黄色的太阳花。

应粟是在那一刻彻底崩溃的。

目睹她父母出车祸时没哭,亲眼看到他们血腥扭曲的尸体时没哭,知道另一对无辜的男女遭受无妄之灾被宣告死亡时没哭。

却在看到一个八岁的男孩骤然失去父母,从此沦为孤儿时,她哭了。

这场意外,带走的是她的噩梦。

可对那个男孩而言,带走的是他生命中所有的光亮。

她一个人的解脱,踩在了四具尸骨上。

还有一个幼小的,哭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