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曾经叱咤朝堂的长公主,如今竟真能安于这样闲散的生活?

“无趣?”

长公主轻笑一声,随手从青瓷盘中拈起一块精致的梅花酥。

那点心做得栩栩如生,连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她慢悠悠地咬了一小口,说道:“本宫现在赏赏花、品品茶,偶尔听听那些大臣们递上来的闲话,可比从前有趣多了。”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沈今棠,“至少,现在没人再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沈今棠心头一跳。

这句话看似随意,却让她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她识趣地不再多问,低头又饮了一口茶,借着这个动作掩饰眼底的思索。

茶已微凉,入口多了几分涩意。

殿外传来一阵微风,吹动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透过半开的雕花窗棂,能看到庭院里几株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甚至飘进了殿内,落在织锦地毯上。

长公主见她沉默,唇角弧度更深。

她忽然抬手示意,立即有宫女捧着鎏金棋盘悄声上前。

“既然来了,陪本宫下一局棋吧。”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沈今棠抬眼望去,那棋盘是上好的和田玉制成,黑白棋子莹润如玉,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点头应下:“是。”

棋子落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今棠心思却不在棋局上,她一边应付着长公主的攻势,一边暗自思忖。

长公主今日的棋路与往日大不相同,少了凌厉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从容不迫。

她斟酌着落下一枚白子,试探道:“殿下棋艺依旧精湛,只是这棋路……似乎比从前更沉稳了。”

长公主执黑子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她今日穿着宽松的月白色常服,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她笑道:“棋如人生,急不得。”

抬眸时,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一泓深潭,让人看不透深浅,说道:“该退的时候退,该进的时候进,才能赢得长远。”

沈今棠心头微动。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似乎能解开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疑惑,却又像隔着一层薄纱,让她不敢确定。

她沉默片刻,终究没再追问,只是专注下棋。

殿内一时只剩下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和远处更漏滴答的水声。

三局过后,窗外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纱,在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长公主懒懒地倚在软枕上,揉了揉手腕:“今日就到这里吧,本宫乏了。”

沈今棠起身行礼,裙摆拂过光可鉴人的青砖地面:“属下告退。”

长公主“嗯”了一声,忽然又道:“对了。”

她示意宫女将桌上那碟未动过的点心打包,“这碟点心带回去给世子,告诉他再忙也得注意身体。”

沈今棠心下一惊,接过点心匣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匣子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入手沉甸甸的,还带着淡淡的檀香。

她瞬间明白了长公主的言外之意即便不再过问朝政,但关于顾知行的一切,长公主依然了如指掌。

顾知行毕竟是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即便是再怎么样,也容不得半点差池。

今天的这句话,是提醒,也是告诫。

“属下一定转达。”

她低头应道,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抱着点心匣子退出殿门时,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庭院里海棠花的清香。

沈今棠不自觉地回头望去,殿内烛火摇曳,将长公主的身影投在窗纱上,那轮廓模糊而遥远,仿佛隔着一重山水。

走在宫道上,两旁的红墙高耸,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