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事,兄长莫要担心,”桓琨温和安抚他情绪,随后又淡淡一笑,“看样子,阿兄都已记起来。”
桓猊神色微僵,一闪而过被当面揭穿的窘然,随后冷哼一声,何尝不知桓琨这是转移话题,宽慰他心思,“你到底怎么沾的这寸断酒。”?
“被庾檀玄设计碰的,阿兄不必从他那处想法子,我已将他就地杀了。”桓琨口吻淡淡,但桓猊知道,他情绪一向不外露,不轻易动手更何况杀人,却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竟亲自动手将庾檀玄杀了。
庾檀玄的地位说轻也轻,但说重也称得上重,想起此人油滑风流的性子,桓猊不由沉了脸,“留着自然不是要等到过年,此人该杀,只是我不得不说一句,你怎地这般大意,让一个小子着了道,想来庾檀玄也有猫腻。”?
桓琨颔首,“我与阿兄所想正是,庾檀玄将我诱出城外,用寸断酒触我肌肤,刚好又只在豫州境内长肝肠草,分明是故意引我前来,与阿兄一起,当做李羌的瓮中之鳖,乱了江左的人心。”
桓猊道:“庾檀玄的书信来往,都有专人盯着,他若真与李羌有染定然瞒不住,必然这在中间有个牵线人。”
桓琨道:“想来是那闵曜了。庾檀玄死后,我才知道当初闵曜离开建康,有他的暗中自助,等到闵曜进了江北,又故意混淆谢玑的视线,此后闵曜音信全无,三年后摇身一变成了洛阳城主的女婿,地位飞升之快,其中若无庾檀玄的暗中扶持,不能信。想来就是在这段时期,闵曜暗中与李羌牵涉上,到这次一战才彻底勾搭上。”?
桓琨注意到有几回提到李羌,桓猊冷笑,心中明了,之前双方交战中,那李羌竟看桓猊长得好看,起了色心,甚至恶意散播流言,称他对她有不轨之心,桓猊见自己被这样抹黑,岂能容忍。
桓猊仍是不放心桓琨身上之毒,让云大夫配了几帖药子服,桓琨正去云大夫帐中取药,避开桓猊,对云大夫作揖道:“劳累先生还为我的事,替我隐瞒兄长。”
云大夫连忙扶起他,“丞相言重了。”面色不由添上几分担忧,又叹道,“此计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只能瞒得住这一阵子,依照都督的性子,迟早会知道寸断酒的烈性,岂止是烧灼肌肤这般简单。”
桓琨闻言敛目微笑,“我还等着战事结束,畅游山水终老,心事未了,不会有这一日,”又道,“这几日辛劳先生,替我去寻一株灵芝。”
灵芝有奇效,虽不能解毒,但能压制三分,不至于立即中癫身亡,只需拖延这一阵子,等到大军破豫州,取来解毒草,李羌静心设的这局也就迎刃而解。
芸娣回到帐中时,见桌上还留着一摊剥碎的花生壳,知晓桓琨爱干净,用帕儿收拾裹起来,又擦擦桌面,脑海中却掠过刚才桓琨手指微颤的画面。
芸娣耐心等桓琨回来,支着粉腮不觉昏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人来,她懒懒睁眼,正见桓琨站在她面前俯身望来,眉目清如秋水,乌墨的眼瞳里倒映着她的影子,他伸手摸摸她额头,又裹起她衣领口,“对着风口,也不晓得回床上去。”
芸娣握住他的手,双眼羞窘,“睡糊涂了,阿兄莫再责备我。”又见他面色被风吹得雪白,特地倒来一盏茶给他,桓琨接过时有些不稳,芸娣就笑话他,“老头子郎君。”?
桓琨见她并不在意,压下眼底的异色,随即点点她额头,“我的妙奴岂不是变成老婆子。”
“老婆子就老婆子,和阿兄待在一块儿。”芸娣一双眸儿清亮,就见桓琨望她,唇角往上轻扬,荡开温柔的笑意,“有妹妹这句话,阿兄怎么也要挨到百年之后。”
二人正缱绻,部下来帐前报氐人有异动,桓琨望着芸娣,眼里掠过一丝歉意,芸娣道:“公事要紧,我等阿兄回来。”
桓琨长指抚她鬓发,“这阵子过去,就陪阿兄歇歇,去会稽,去扬州,游山玩水之地,都听你的。”
桓琨坐上中书郎的位子后,哪有一日空闲,也撂不开手,却对她说这样的话儿,显然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