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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烧饼异香扑鼻,梅干菜馅儿的,吕娅一闻就闻出来了。
“哪儿来的呀?!”她两顿没吃,馋得要流口水。
“唔唔,”佟西言连忙递给她一个,“刑主任刚买的。”
两个饿死鬼杵楼道里埋头吃烧饼。饼还是热乎的,吕娅好感动:“老医院旁边那家吧,好久没吃了。”
“我也是,今天特别想吃。”
“让我吃了没事儿吧,刑主任自己吃了吗?”
佟西言说:“他三缺一,那边儿催得急,走了。”
三缺一还跑老街买烧饼哄人开心,吕娅觉得这饼吃着有点酸。然而也没时间酸人家,还得去接小孩儿。
结果她啃着饼刚要跑,那下属的电话就打来了。
一个大男人,从来也没见流眼泪过,电话里哭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吕娅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
跑过去一看,虚惊一场,顿时好气又好笑。没办法,只好帮忙刮。
医不自医,佟西言挺理解的,拍人肩膀安慰,开玩笑说:“你们吕主任十好几年没给人做过流产了,今天让你给破了戒了。”
吕娅不做流产,入院迟的知情者都以为她是医生做大了不愿意做小手术,没几个人真正知道内情。
佟西言和吕娅是同校毕业,那一年医院总共招了九个临床本科生。同批入院,一道面试一道入职一道轮转,就比普通同事要更熟悉一些。吕娅性格好强,聪明勤奋,没过几年,业务水平就凸显出来了。她是外乡人,要立足,表现得尤为好相处,因此年轻同事中间有谁或谁的老婆要做流产,都去找她。工作时间以外的私活儿,顺顺利利了都是人情,万一出了意外,再好的交情到时都可能翻脸,责任得自己扛。做得多了,偶尔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她也郁闷,抱怨有那么多人不肯好好避孕,害她一双手都是罪孽。
但她后来坚决不再为人打胎,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一言难尽的事情。
九几年老医院还没有搬迁,住院楼六层高,妇产科在二楼。没分科,分娩室和病房之间有个拐角,设了一个保洁用房,引产下来的死胎通常暂时放在那里,等工人来拿去火葬。
那天她做了一个大月龄的引产。孕妇十八岁,家长陪同来的,二十六周的胎儿可能实际已经有三十二周以上月龄,因此利凡诺打下来之后,胎儿还有呼吸,她请示上级医生,上级医生说你就放那儿吧,一会儿就能死了。
吕娅于是没有做其他处理。结果等工人来取,发现那个死胎不见了。
当时正是生育高峰期,走廊全是加床,住院楼后面是个花园,种了一片挺高大的凤尾竹,病区就显得格外逼仄阴暗。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病区又没装监控,谁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让什么人抱走了。
吕娅慌忙找上级医生,没想到上级医生推卸责任,说我让你放那儿,我没让你走开,你怎么不看着?
事情闹大了,引产的病人恐怕要来闹事,吕娅不敢让院部领导知道,更不敢报警,小姑娘又没个家人在身边,关键时候她第一个想到了佟西言。
佟西言从楼上外科跑下来,仔细问了走廊上的几个病人家属,又问了护工阿姨,先没人肯说,直到他威胁说要报警,才有个孕妇期期艾艾说她婆婆刚刚回老家乡下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给抱走了。
那会儿私家车少,两个人也不会开,买了大巴车票跑一百多公里省道,又转了中巴车,才找到老太太老家。孩子果然在那儿,吃了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