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祖父,我怨恨你,怨恨我父母,也怨恨姜家。”
“在我被人踩进泥里的时候,母亲入宫看望我,我当时多高兴您知道吗?”
姜令言倏然闭上了眼睛。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哭。
姜之?巡肩膀一沉,一颗心?顿时落入谷底。
他知道慕容氏都说了什么,因为那些话?,是他教?给她的。
姜令言依旧没有看向他,她不再颤抖了,眼泪也都收了回去。
所有的心?寒与心?痛,都在那一日汹涌而来,时至今日,姜令言甚至已经?觉得算是时过境迁了。
“当时母亲一进来,一句话?都没说,伸手就给了我一个巴掌。”
姜之?巡愣了一下:“什么?”
“祖父,你没听错。”
姜令言甚至笑了一下:“我知道,那些话?是你教?母亲说的,可那一巴掌,却是她自?己想要打?我的。”
“因为我在宫里被人打?压,因为我没有做到万无一失,所以我的好兄长,你们姜家的好孙儿在衙门?里吃了挂落,母亲心?疼他儿子了。”
“她当时就告诉我,家里费尽心?思送我入宫,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养育我,是为了让我反哺姜家,让我以后提携姜令行,把他扶持成另一个阁老。”
姜令言冷笑一声:“她甚至还说,等?以后姜令行成为阁老,姜家便能?屹立不倒,而我也能?借着姜家的东风,登上那金光灿灿的凤椅。”
姜令言睁开眼,看向姜之?巡。
“祖父,原来我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奉献自?己,为另一个人的荣华富贵做踏脚石。”
“虽说如今女子能?做官,公主也能?出仕,但这世界,依旧是男人说的算,”姜令言道,“我原以为咱们家不一样,妹妹们都能?好好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原来不是为了培养我们成为能?臣,只是为了给家里卖个好价钱,换回更多的利益。”
“你们把自?己的自?私心?理包装在精美的谎言里,糊弄着我们闷头往前?冲,为了姜家不顾自?身。”
整个过程里,姜之?巡都一言不发。
任由姜令言这样冷言冷语,也始终没有发怒。
他一贯如此,即便在凌烟阁两方?对骂的时候,这位经?历两朝的阁老也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
他似乎天生就不会生气。
姜令言喘了口气,她喝了一口茶,把那昂贵的明前?龙井咽下去。
平日里喝起?来甘甜的茶,今日却只剩下苦涩。
“所以从?小到大,我们得到的从?来不是爱,只是即将被利用前?的小恩小惠。”
“就连我的亲生父母,都不爱我。”
话?音落下,整个正殿鸦雀无声。
只有灯花静静燃着,却点不亮德妃心?里永远熄灭的那盏灯。
亲情这两个字,对于姜令言而言,从?那一巴掌开始就彻底不存在了。
蒸蒸日上,花团锦簇的姜家,其实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唯一拥有的,也不是德妃这个份位。
而是她用生命生下的儿子。
姜令言抬起?头,平静看向姜之?巡:“以后,我走我的路,与姜家再无干系。”
这一刻,姜之?巡有些愤怒了。
他在朝中几乎算是说一不二,在姜家亦然,以前?即便面见德妃,德妃总是谦卑恭敬的,因为她是晚辈,从?来不会落姜之?巡的面子。
但今日,姜令言的一席话?,就意味着同姜家,同他撕破脸了。
姜之?巡怎么能?容许呢?
姜之?巡抬起?眼眸,他没有再用温和祖父的面貌,反而冷冷看向姜令言。
此刻的他,才是辅佐两代?帝王的首辅。
若此刻有第三人在场,会说这祖孙两个真是很像。
一样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