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秒。
王柏强被看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就像那八尺钳台上的铁料,被人拿着锉刀、手锤、磨轮紧紧盯住了似的。
“行了。”
“这样,”王柏强表情无奈,“回去我去找齐工,帮你要点这方面的资料,他那里有些不公开的资料,你虽然还不是党员,但是有厂里签字,有些没到保密级别资料还是能看的。”
林巧枝一喜,还有不公开的资料!
她追着王柏强:“您答应我了,可不能忘了!”
“忘不了!”
忘了还不得被你吃喽。
哪里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王柏强在午休时,一个人独自在屋子里,对着草稿纸上随手画的概念图思考。
折腰!
180度旋转驾驶室,双向驾驶!
这和世界上所有拖拉机的框架都不一样,他吸了两口气,纳闷,“……怎么想到的?”
“咚咚”两声敲门。
“进。”
刘国友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搪瓷缸的饭:“王工,我听老乡说你一直在这屋里,又没有吃饭。”
他俩住在一个农户家。
刘国友把饭放到桌边,看到桌上奇怪的草图:“您又琢磨啥呢?”
饭都不吃了。
“琢磨你口里的好师妹。”
刘国友不好意思一笑:“那不是真托人家帮忙了嘛,您之前不也夸她肯动脑筋吗?我觉得她这脑筋是真好。”
他把筷子搁在搪瓷缸上,往前推了推。
王柏强叹口气,把草稿纸拿开:“脑筋好的人不少,少的是她身上那股劲儿。”
林巧枝很珍惜这个梦。
这姐妹俩换亲事也不知道折腾多久,两个对象一个远得很,一个说是要离开村子去摆小食摊,说是能赚钱。
梦一点少一点。
她想等到再研究透彻一点,或者有更多的想法和思路,再去看那台不可思议的拖拉机。
但凡能学到点皮毛,无论是设计理念,还是技术升级,他们红旗厂的拖拉机说不定也能赚外汇了!
他们在田家村住了七八天。
在最后离开的那天,下田帮人家干农活。
脚踩在泥水里,弯着腰干活,真的非常辛苦。
王柏强也在田里,他说:“路工当年教我们的时候就说,切身体会农民兄弟的辛苦,才能知道咱们该做什么,该往哪个方向设计改进,而不是自以为是的瞎胡搞。”
这是红旗厂一代代高工的传承。
从水田里出来的时候,林巧枝努力伸了一下腰,龇牙咧嘴,酸得很。
“吃到苦头了,有没有后悔没去乔工那头?”王柏强也从水田里出来,站在田埂边看她,
林巧枝笑出一口白牙:“王工你就承认吧,你心里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是女生,没男生皮实?”旁边还有俩累得坐田埂上的胡清和方子勤呢。
“您去家属院打听打听,看看我是不是全家属院小孩里从小最皮实的那个,摔了伤了肉擦掉一块我都不掉一滴眼泪的。”
她抬胳膊抹了下脸汗,回头看这一层层往下蔓延的田地。
还有在里面辛勤劳作、汗滴如水的男男女女。
她不会放弃的。
即使再不可思议,即使老农田村支书都说不可能,即使王工也说做不出来。
可她看到了啊!真的亲眼看到了啊!又怎么能甘心?
命运这样垂怜她,如果就这样轻言放弃,连她都会唾弃自己的。
他们陆陆续续待了半个月。
田家村待的时间最长,后来又陆续辗转到附近地形不同、农业计划不同、耕种作物不同的大队和村落。
红旗厂的名声彻底在方圆百里打响了。
该修的拖拉机,柴油机都陆续修完。
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任务,也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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