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今日心情不错,早起多吃了半碗粥, 晌午叫宁璟教他在草原上骑马, 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午后, 他依然没有睡意,来北漠这些时日, 许昭午睡的习惯都没了,心里有事, 睡不着。

宁璟请了个戏班子, 说是有中原来的角儿,这会正搭台子呢。

许昭也睡不着, 便披了斗篷,坐在远处看着。

果然,队伍里有许多中原面孔,这边在搭台子,那边有人煮了一锅面片。

闻起来挺香的,出锅还点了芝麻香油,许昭的口水这几天难得有些控制不住。

他走过去,搬个小板凳坐在人家的锅旁边,眼巴巴朝里瞅着。

那个伙夫爽快地给他盛了一碗,满登登的面片汤,上面薄薄一层香油,几根菜叶,还卧着颗荷包蛋。

“你这面片汤放猪油了吧?”许昭沿着碗边吸溜一口,脸上红扑扑的,“真香。”

“哟,小公子您是懂吃的,”伙夫在他旁边坐着,也捧了一碗,大剌剌地吃着,“出锅时在碗底挖上半勺猪油,用热汤化开,再放点醋,你就吃吧,保证肚子吃得熨熨帖帖的。”

许昭眯了眯眼,觉得肚子里是很舒服。

吃到了中原的饭菜,哪怕是一碗没有肉的面片汤,他也觉得舒服。

真矫情。

许昭抬手摸了摸眼睛。

伙夫仰头把自己那碗的汤底倒进嘴里,转头看见许昭,急忙道:“小公子,看你这长相,也是中原人吧?”

“想家了?”

“嗯,”许昭点点头,“好久没回去了。”

“嗨,”伙夫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反正班子里那些人早用过饭了,唱戏的登台前又不宜多吃,这些都是他的,“那可不想么,这儿光秃秃的,哪有中原热闹。”

“嗯。”许昭抬手抹抹眼睛,清鼻涕下来了,又用袖子蹭了蹭。

不讲究。

他想起年牧归说他的话,不讲究,又忘记带帕子了吧。

他鼻子敏感,冬天被热的一熏,容易流清鼻涕,以前在瓦舍过的苦,哪有什么帕子用,都是抬手一抹。

后来,冬日里是年牧归嘱托他带手帕,又常常帮他擦。

他经常取笑他,说他跟小孩似的,这么大人了还爱流清鼻涕。

许昭在身上一摸,果然又忘记带手帕了。

伙夫递过来一块粗布,“干净的,你们这些小公子都讲究。”

“吃暖和了吧,瞧你这鼻涕都快过河了。”

许昭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谢,用那块布在脸上擦了擦,有些硬,怪剌人的。

他果然还是娇气。

台子后面搭了棚子,角儿便在里面上妆,许昭看见几个大花脸进进出出,角落里还有一堆兵器,想着这大概是一出武戏。

武戏好,砰砰蹚蹚的听着热闹。

时辰到了,拉弦儿的人上去,大幕拉开,这就开始唱了。

许昭没往前头坐去,吃完那碗面片汤,便还是坐在伙夫这里,远远地朝台上看。

几个伶人翻着跟头出来,台下一片叫好声。

身手不错,这一出唱的是个将军的故事,有些老套,许昭看得倒也很认真。

几名杂役轮番上阵,一阵折腾之后,“将军”才算登场。

他手里大刀一挥,许昭登时便愣住了。

这他大爷的哪里是什么中原来的名角啊。

这玩意儿可真是名到家了。

真行啊。

许昭歪着脑袋,瞪眼看着台上,心里一阵委屈。

不知不觉,眼泪鼻涕又过河了。

旁边伙夫好心地又递过来一块干净布巾,“这孩子,看戏咋还看哭了呢。”

他小声疑惑,“这戏码也不感银呐!”

一出戏演完,将军便进了后台,台下好多人嚷嚷着叫回来再演一出,班主扯着嗓子吆喝,说一会还有,大家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