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署,情报与军令有条不?紊地传递至各处。身为持剑长老,湛玄平日?里也管理着无?极道门麾下?势力的统筹调度。他很清楚, 永乐城如?此迅速的战备反应以及物资调度需要多么庞大的事?前?准备。恐怕至少在一年前?,天殷便开始为这场可能到来的战役排兵演练。其间投注的人力物力,仅是粗算便令人咋舌不?已。

这确实是天殷的存亡之战。迈出这一步,究竟是去腐生肌、破而后立,还是国土倾颓、繁华散去?哪怕天殷在这次战役中活了下?来,日?后如?何?面对各方问责,如?何?与其他势力重新建交也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难题。是以,那敢于走出这一步的人,定然有破釜沉舟的果决与勇气。

“神鬼之事?,听你们仙家弟子的。但打战之事?,还得听俺们这些跑马的。”负责调度军队的吕都统放下?千里镜,捋了一把湿透的白发?,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豁达地舒展,“据城而守,总比散作流民冲击四周城镇来得稳妥。人命毕竟是与土地是绑在一起的。即便仙门神通广大,要安置永乐城内的万户人家也相?当棘手。再不?济,也能为各方争取一些时间。”

“只怕到时候来不?及撤离。”宵和盘腿坐在墙沿下?,腿上铺着羊皮纸制成的地图。天边飘来的雨丝在触及宵和的瞬间便被?蒸发?成雾,一眼望去,人好似披了一层缥缈的烟缕。站在宵和身侧的湛玄也是如?此,让吕都统看?得很是新奇。但除了这点“土不?著足,纤尘不?染”的异象外,两位俊秀的小道长看?上去倒是和自己的孙儿?一般年纪。

“那便且战且退,城破,则上山。中州多峰峦窑洞,城中百姓祖辈皆是山民。所谓狡兔有三窑,若无?熟知山路的百姓引路,外来者极容易在山间迷路。”吕都统抱着头盔蹲下?,伸指在地图上一划,“河流一重,城墙一重,山峦一重。山洞每年都会囤储新粮,密林是最好的屏障。大山吃人,祂们越不?过大山。”

雨越下?越大。

密集的雨丝编织出灰蒙的天幕,三丈以外人畜不?分?。水浪澎湃,河流湍急,江面如?沸水般咕嘟嘟地冒着泡。

玄甲士兵站在城墙上,如?静立的木桩。昔日?繁华的城池一朝静默,满城风雨潇潇。

呼啸的风雨声中,湛玄听见吕都统的自言自语。

“传说金凫帝,也即是若水神妃踏江而来之日?,也是这么一个风雨交加的时节。据传,她有鬼神之能,能踏浪御水,停云化雨。”

老人仰头望天,话语似有不?解:“那时的人们尚且相?信人定胜天,敢于僭越神权。可为何?如?今,人却反而跪在地上,祈求神的垂怜?”

轰隆。雷霆撕裂长空,无?人应答她的话语。

湛玄垂眸。金凫帝人皇氏最后的传人,天殷道业的奠基者,也是永留民的。彼时的人,敢以蝼蚁之身谋夺天命神权。但数百年过去,人皇氏的信念与永留民的初心皆被?扭曲,反而成了一切祸事?的根源。

“苦海有舟千山渡,红尘有路万径出。”宵和一个纵身跳上城墙,蹲身,像猴儿?一样拍了拍城墙上的石砖,“若非万法不?可得,何必跪天祈神佛?”

吕都统听他这般说,也不?恼,反而笑眯眯道:“有道理,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要让更多的人有路可走啊。”宵和身为持剑弟子,数十年来走南闯北,踏遍山海,见过万般无?奈,“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有能耐的多做一点,没能耐的便顾着点自个儿?。但只要有人做了,就不会是无用功。”

吕都统听罢,便笑,似要说世外来的道长天真:“可腐败往往来自内部,总有人践踏你的心血,迫圣人坠入尘埃。这又当如?何??”

宵和无?奈地睨了老人一眼,两人看?似一老一少,实际年龄相仿:“错的是人心,怎会是公理呢?”

轰隆。又是一道闪电。尘世亮如?白昼,照亮了一张张风吹雨蚀的脸。

吕都统哈哈大笑,她身旁的将士也忍不?住笑。凡人在笑,修士也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