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龄人,是发小,顶着鸡窝头,穿条大花裤衩出来吃香烟,笑嘻嘻问:“今朝有啥喜事,要杀鸡?”

沈晓军朝梁鹂呶呶嘴:“外甥女从新疆回来了。阿鹂,叫宝哥哥!”

“册那口头禅,还林妹妹哩!”阿宝口头粗惯了,撇过头吐口烟圈,再转来问梁鹂:“阿鹂几岁了?”

梁鹂回答:“十岁!”他怔了一下:“普通话?你听我讲普通话标不标准,阿鹂十岁了!”

梁鹂觉得他怪有趣,便点点头,阿宝挺得意地:“我开差头接到外地客,他们皆讲我是正宗的播音腔,不上新闻联播可惜了。”他又道:“不过,阿鹂学会讲上海话才是正宗的上海人。”梁鹂道:“我过几天就回新疆了,不用学上海话。”

“那尼日语,什么?”阿宝看向沈晓军:“我听不懂哩!”沈晓军给他个眼色:“还那尼!阿鹂,勿要学,这是日本话。”

阿宝精刮聪明,顿悟,叹道:“大人皆不是好东西!就会得骗人!”又问:“阿鹂,新疆好还是上海好?”

“新疆好!”梁鹂想都不用想:“新疆有烤羊肉串、炖牛肉,馕,哈蜜瓜,葡萄还可以骑马,骑骆驼,滑冰,还有好多,想不起来了。”又补充一句:“新疆的房子可大了!”阿宝笑起来:“最后一句最戳心窝子。”他话音才落,一只袜子掉到脑门上,仰起脖颈往楼上吼:“册那,啥人啊!我要翻毛枪生气啦!”

一个年轻姑娘涨红脸探头出来:“对不起,阿宝哥,不是故意的!”

“阿芳是哇!不要紧,我帮侬送上来。”阿宝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脚旋着踩实,给沈晓军抛个飞眼:“哥们搞正事去了!”沈晓军笑骂:“发花痴!”

炉上顿的铝锅里咕噜噜作响,沈晓军坐在竹椅上,脚踩住鸡翅膀,左手抓住鸡冠子往后撅,右手揪光脖子上一撮毛。

陈宏森抱着球,和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围过来看热闹,梁鹂看着那男孩,皮肤很白,圆团脸,穿着的确良白色短袖衬衣,衣摆缩进深蓝色及膝短裤里,用一根牛皮带束着,脚穿白袜及白色球鞋。她所见过的男孩都如陈宏森这般四处撒野,弄得身上脏不溜秋,灰皮糟糟,而如这样的,却只有电视里面见过,如今干净清爽的出现在她面前......梁鹂惊呆了,头歪来偏去,怎么也看不够。

沈晓军问:“乔宇,今朝没去小荧星?”梁鹂想,原来他叫乔宇。

乔宇很礼貌地回答:“老师生病了,调到星期六补上。”

那个女孩忽然说:“我不要看了,好害怕。”转身跑到门里面去,远远地望着。

陈宏森一撇嘴:“女孩子就是娇气。”乔宇指指梁鹂:“这不是还有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梁鹂的心莫名怦怦跳,嘴唇皮发热,酝酿一下,才要开口,沈晓军倒替她说了:“我家里的,梁鹂,黄鹂的鹂!”

“名字真好听!”乔宇朝她笑了笑。梁鹂很高兴有人夸她,笑容腼腆:“你的名字也好听!”

“一点也不好听!”陈宏森心气不顺:“黄鹂不就是一只鸟,你是鸟吗?”他对自己给她的惊天一跪耿耿于怀。

梁鹂最痛恨人家说她是一只鸟,反驳道:“你是一棵树。”

陈宏森朝她做个鬼脸:“我不是一棵树,我是一片大森林,鸟儿鸟儿来做窝!”

梁鹂气的小胸脯鼓鼓的,捏紧了拳头,她可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