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商悯问:“你呢?堂堂武国大公主,为何冒险为质?”
“王族重担与一国重担都在我肩上,我必须为质。”商悯回望他,“你对为质之事很是不甘?”
“谁能甘心?”郑留笑道,“难不成你就甘心了吗?五载十载二十载,归国遥遥无期,满腔抱负不得志,客死他乡无人知。我本应有一身本事,为何非要仰他人鼻息当缩头乌龟?”
他冷笑一声,道:“商悯,可别告诉我你去宿阳是为了仰他人鼻息容忍度日。”
“叔父交代我时我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结交于你,现在看来你我根本无需刻意结交,哪怕今日我们未在驿馆相遇,他日也定会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商悯抚掌笑道,“你说得不错,你我都不想仰人鼻息,可现实却是你命不由己,我被迫离家。宿阳此行凶险,你想归国,我也想,既然所求相同,那不如……”
“击掌为盟。”郑留语气加重,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商悯的双眼。
商悯哑然,随即一笑:“好,那就击掌为盟。”
她放下茶杯,举起右手。
郑留亦举起右手。
二人两掌相击三下,清脆的击掌声中,盟约已成。
“郑留,你可是让我大吃一惊。”商悯意有所指道。
二人的结盟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试探,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结盟不过两刻钟功夫,郑留目的明确,商悯也是。
两个目的明确的人撞到了一起,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虽然快,但也算是顺理成章。
天下强国皆有野心,凡是有野心的,就不可能接受头顶上有个燕皇指手画脚作威作福。郑国的立场,与武国大致相同,这是商悯在武国时就听父亲交代过的。
商悯唯一有疑虑的,是郑留此人的品行,以及他隐隐约约透露出的对她超乎寻常的了解。
商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郑留此刻对她的了解,要远高于她对郑留的了解。
马厩相遇是二者皆有意,他沏的茶的品类正好是她爱喝的口味,但这可能只是巧合。最让商悯在意的是,郑留似乎知道怎样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正中她的下怀,让她答应结盟……这也是巧合吗?
她与郑留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似初相识那样浅薄,而是另有极深的渊源。
“商悯,若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便能明白我为何要找你。”郑留意味深长道,“与其受困于现状,不如主动寻求转机,我们是同一类人,谁能比我们更适合做朋友呢?”
第43章 “阿弟,你怎么让棋啊?”
忠顺公与汤左相谈完事情时已经是夜间了, 商悯没睡,而是等叔父回卧房时去找了他。
驿馆之内,条件算是简陋, 远没有武王宫奢华,卧房之内仅有桌椅床榻,以屏风相隔,虽然很宽敞,但是比起王宫之中宫殿的大小就有所不及了。
商悯跟随随朝贡队伍奔波两个月, 没叫过一声苦,反倒是忠顺公有些心疼了。
“悯儿怎么不早些歇息?有些事情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他摸着胡子道。
商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侄女哪里能睡得着?宿阳近在眼前了, 也不知到了那边会是何种情形。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
她眉眼间显露出犹疑之色, 好似遇到了什么让她极度困扰难以理解的事情。
忠顺公察觉出商悯的情绪,略一想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那郑国公子有什么不对吗?竟让悯儿如此在意。”
忠顺公自问,自己十一二岁时武艺已小有所成, 可心性远不如商悯这般沉稳通透,反倒是因为自身出身高贵又是武道天才而处事傲然。后来兄长商溯为质久久不归,先王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到了他身上,培养他独当一面,他这才收敛了性子。
以商悯的性情和能力, 其实很少有同龄人能给她造成什么影响。她只稍稍接触了姜雁鸣,姜雁鸣便唯她马首是瞻, 这些忠顺公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