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渴望一份无微不至的爱,是以为他这样取名。

可是她到死,也未曾如愿。

“好厉害呀。这个名字!”

“……厉害?”

“是呀,笔划好多!会写这样的字,宴无微,好厉害呀。”

宴无微:“……”

他们一起坐在水管最高的地方,看着远方鳞次栉比的房子被烂漫晚霞披上玫瑰色的新衣。

“玫瑰田。”宴无微听见小孩悄悄地问,"有这样子红吗。"

“嗯。”宴无微停顿了一下,笑着说。

“可能还要再红一点吧。”

像血一样,夜夜都在梦里,不眠不休流淌的红。

日夜纠缠,哪怕重生,闭上眼睛,也还是那样……

那样鲜红。

……

生活总不会一直波澜不惊。

这种波澜不惊就像小小的夏知觉得,他会和张意书、李凯锋,还有宴无微,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他们会永远一起无忧无虑的爬高高的水管,钓永远也钓不上来小金鱼,玩永远也堆不完的沙子那样。

简单平静的生活似乎会永远继续,永远不会事与愿违。

夜深下了雪。

“最近总是……咳咳,总是在晚上下雪呢。”

殷梨玉望着窗外,嗓音细而轻。

她坐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纤细的手搭着一卷书。

“嗯。”

高大的男人在一边,低头在拆石榴。

观他相貌,虽然英俊,却实在像个粗人,可剥起石榴来,却又显出与外貌难副的耐心。

石榴籽被他一粒一粒的剥出来,放在干净的碟子里。

他瞧着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可剥得石榴却各个精细,色泽艳丽的让人联想到火水晶或者红宝石,一块宜良石榴剥了四分之一,又放下了。

殷梨玉:“他睡了吗。”

戚峻点点头,把盘子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殷梨玉瞧着盘子里的一小撮石榴米,幽幽地叹口气。

戚峻硬邦邦地说:“医生说,天冷,你只能吃这些。”

说着,递给了她小叉子。

“……”殷梨玉接过叉子,问:“阿忘睡了吗。”

戚峻:“睡了。”

殷梨玉又看窗外,"你不要忘记……咳,给他加些被子。"

戚峻点点头。

其实那孩子这几个月夜夜惊梦,反复高烧不退,虚弱地连吃口饭都难。

但这些话,实在没必要说给久病不愈的妻子听,徒劳惹她忧心。

“阿峻。"

"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

雪还在下,缠缠绵绵,落在花园里。

戚忘风坐在轮椅上,眼瞳里,落着稀稀零零的雪花。

他皮肤是一种极其病态的苍白和消瘦,沉默眉眼显得阴郁。

空气中弥漫着久久不散的消毒水味儿。

他看看自己的手。

这是一只苍白的,瘦弱的,骨骼纤细,没有力气的手,皮肤下的筋脉有如叶子的脉络,它天真不知世事,尚未经历凄风苦雨的爱情,没有了半分力量,自然也没有了刻骨铭心的伤痕。

撕心裂肺的半生,轻飘飘地化作了旧日幻影。

而他携着一颗遍体鳞伤的心,就这样一无所有的,回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