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舟是离他们最近的城池,也是曲游四人勘破轮回真相,决定以死博生的那一次。
骨火归乡后,冷冽幽蓝的光像是月霜,照亮整个城市。
施溪第一次在这里,很有耐心地乱逛。纳兰拓是一个用兵诡诈,对自己不留余地的人,见遍生死却又怜生死。
在烟舟城,施溪看到了很多他刻在雪地的话。
【小诗说,或许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段传奇。只是他们很少跟人提起,需要你去细细挖掘。】
【可他们连生死都短暂如蜉蝣,故事真的还会有人探究吗?】
【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真实,真实到我不得不看穿那些肆意轻狂,风光无限,所向披靡的假面。看清这就是一场,并非正义的侵掠战争。】
【每攻占一座城,就会有半数的老人小孩女人死在其中。荒原上的光越来越暗淡,哭声却越发清晰。】
施溪难得和姬玦单独行动,他又一次来到烟舟城造船的地方。
施溪跳上那艘废弃的船,想到什么道:“你说如果我们组队参加锟铻选拔,也会遇到和曲游纳兰拓他们一样的情况吗。”
姬玦:“不会。”
施溪:“那么笃定?”
姬玦:“嗯。我对锟铻的承诺没兴趣,也不会追求那所谓全胜之道。”
施溪忍笑:“差点忘了,对你来说,名与利与权,都是可以随时舍弃的东西。虽然你看起来真的一点不像淡泊名利之人。”
姬玦抬眼看了下他,摇头,好笑地解释:“我不是对名利不感兴趣,只是我一开始就把这个世界当假的。参演一部电影,就算在里面权倾天下,也没什么好沉溺的。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入戏。”
施溪静静看他:“是吗?可你没入戏时,身体受到伤是真的,修炼时,神魂遭受的痛苦也是真的。阴阳家的功法那么疯狂,突破观气境都叫人痛不欲生。小玦,你十七岁快破圣,忍受那么多的折磨,结果说放弃就放弃。”
姬玦语气轻柔:“想问什么?”
施溪看着他,笑了下,叹息:“唉,我可真怕你千金楼的时候,也因为不甘入歧途。”
姬玦眼眸噙笑,望他:“我没什么不甘。倒是你,先是试图把自己的天赋剥给我,后又是在轴心处把千金送给我。我最担心的,其实是你被人骗入歧途。”
施溪:“……”
之前不觉得,现在才发觉,自己竟然那么恋爱脑。不过当初,那一半心头血做成的惊鸟铃阵,还有逆行的星轨图,说明不止自己一人神志不清。
施溪跳下船,又看到了那两行字。
“昭昭若日月之明”。
“我心寄昭昭”。
人和人认识的时机、身份真的非常重要。天底下大概除了纳兰诗,不会有人知道这份爱慕吧。
因为就连当事人纳兰拓都没把这份暗恋当回事。
他们是战友,战友这个身份,对兵家弟子来说,可远比爱人要沉重许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兴于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他们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仇敌,为彼此的信念,同生共死。
这样一份于杀戮中淬炼的情感,是那么纯粹与坚定,以至于多出来的爱情,被忽略不计。哪怕他不爱曲游,眼见另三人的渐行渐远,他还是会不甘于命运被引诱。
所以,纳兰拓不说,并不是因为这份情感见不得光,只是已经有一份战友情,光芒彻底将它覆盖。
纳兰拓会为曲游战死,同样也会心甘情愿为展飞翔龙腾牺牲生命。
而曲游把龙腾的儿子养在身边,永远不会拒绝纳兰诗的求助。
爱情里,需要的忠诚,信任,牺牲,付出。他们为彼此都能做到极致,无怨无悔。
每个兵家弟子都是这样的。龙野生下来之所以会受杀孽影响,是因为他母亲没怀他时,也曾为一位故交,深入埋骨之地。
对兵家来说,爱情实在是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