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越不忍看云涅迷茫的双眼,反问:“如果有一天,师父不在了,你怎么办?”
桑越以为这个问题,至少会让云涅思索一下再回答。
如果想得深了,或许小孩还会有些伤心。
但云涅几乎没有犹豫地说:“我会找师父,不管在哪里,都会找到您。”
他是那样的坚定啊,谁又能忍心打破他的信念。
桑越却不得不这样做。
可能说一些话对云涅有些残忍,但他太过执拗,话不说明白些,他不容易理解。
所以桑越狠了狠心,说:“我是指,我死的那一天。小涅,在你之前的生活里,应该清楚死亡是什么概念,那是找不到的……”
云涅渐渐沉默下来,连同脸上的表情一起归于一种古井般的平静。
他不说话,也不挣扎了。
看不出是否被这个预想伤到心。
桑越将他往外推了推:“回去,你该习惯自己一个人睡了。”
他狠心将水门升起,用行动表明态度。
云涅看不到屋内的样子,看不到师父的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儿,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把被褥枕头全都抱出来。
在桑越门前铺上,然后钻进去。
一时有些睡不着,头顶的灯石亮着入夜后的暖光,并不强烈,耳边响着潺潺的流水声,偶尔能听到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
洞府比之他刚来的时候,没有太大变化。
细节里,却又处处充满了不同。
池里的鱼儿变多了,有云涅亲手抓来的小鱼。
紫萝藤蔓边顽强地生长了一株白色的新花草,是云涅亲手种的。
书架上见缝插针放着云涅学习过的书,连三字经都还在。
墙角靠着石壁摆了两摞酒坛,全是云涅一点一点酿出来的。
他做这么多,不是为了取代桑越存在的痕迹。
云涅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整个缩成了团。
下一秒,被子就被掀开了。
桑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或者说,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离开。
云涅睁开眼睛,缓缓眨巴着:“师父?”
见云涅脸上没有水迹,桑越松了口气,这种情况再装消失好像有点傻,他便问:“好端端的蒙住脸做什么?”
云涅慢吞吞地说:“太亮会睡不着。”
厅堂与走廊的灯石没有开关,会一直亮着。
桑越沉默。
云涅瞅他一眼,他还记得自己刚睁开眼时,看到师父脸上有担心的痕迹。
“师父,您以为我哭了吗?”
桑越:“……”
云涅:“师父,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睡,还蒙住了脸?”
桑越:“……啊哈哈凑巧,为师睡不着出来散散步,你继续,为师出门溜达会。”
说着桑越便转身往外走,没走一步,就被云涅抓住了衣角。
“等一下,我陪您。”
云涅很快就从地铺里钻出来,套上外衣,跟桑越一块往外走。
两人沉默着在月华山上散步,看夜间神秘幽深的密林与沉睡的花草。
走至空旷处,桑越坐到一块石头上,云涅坐到他身边。
到底是功力不如师父深,也没师父那么能熬夜,一静下来云涅就开始犯困。
不知什么时候,桑越伸出手,揽着他叫他靠到自己肩上睡。
“明明说好了自己睡。”
也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对方,总之是有点无奈。
云涅并没睡着,他说:“徒儿只是觉得,如果注定有一天要跟师父分开,就更应该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万事万物似乎在此时陷入了缄默,良久,桑越低笑一声,带着点云消雾散的释然。
他问云涅:“困了吧,师父陪你回去睡好不好?”
云涅说好,小小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