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烽立在案边,撑开双臂,垂首看了会儿,笑道:“殿下勤政,只是够不着边,我抱着你?”
他影子晃来晃去的,挡着卷宗不让看,谢泓衣这一回倒没扇他,而是抬起一爪,在他面上拍下一团鲜红印泥。众黑甲武士齐齐瞩目。单烽扬眉道:“城主给我盖了戳,怎么,没见过?”
惠风道:“他叫你滚。兄弟们,上!”
如此鸡飞狗跳地隔过了数日,清肠稻的药效尚不稳定。谢泓衣一日中的大多数时候皆能维持人形,却三五不时地变作雪兔,好在他已颇为镇定,熟悉的眩晕感一来,便躲过单烽,飞快奔去找小衣裳,隔过一柱香就回来了。单烽那家伙是属狗鼻子的,每每循着路上的三两缕兔绒,将它从窝中强抱出来,转眼就被影子击退了,再没有恶犼扑兔的惨祸发生。
与此同时,外头断断续续地,又来了几场拥关雪。白云河谷已是千里肃杀的死地,影游城中却家家悬灯,户户诵经,为即将来临的灯影法会斋戒供香,更有巧手的匠人得了城主府的照会,日夜赶制灯车,蜃壳磨成的车厢极为剔透,通身沁着淡淡的虹彩,白日横在路上,便引得城中小儿争相去照。蜃海珠市被捣毁后,城里新添了几处正经坊市,惠风被拨去巡坊,为商贩间的口角忙得不可开交,连咒骂单烽的工夫也没有了。
单烽对雪练浑水摸鱼的秉性再清楚不过,花团锦簇时,必有祸种,出去巡街的时候,没少八面留心。巡到药行巷时,转角处一架碾香车翻倒在地上,丝线跑了满地。戴茉莉花帽的小童哭声震天。一串木灵根的小孩儿由茯苓带着,趴在街上斗草,输了的扮作蚂蚱,两腿蹬着地,兀自乱跳。
单烽一眼就看出翻车的始末了,把那小车扶正了,又将小孩儿们挨个地抓起来,各抽了两下屁股。他脸一沉,带头的茯苓已慌了,噙泪道:“凶哥哥,我们不敢了!”
“帮人捡丝去,”单烽罚小孩儿们将功补过,揪着茯苓道,“你师兄呢?这些日子往来的车马多,便由着你们乱跑?”
茯苓道:“师兄他这些日子都忙着切磋药理呢,进了玄天药铺,扯都扯不出来。”
玄天药铺?单烽颇为讶异,转念一想,以小白脸儿的本事,经过香饵雪一事,只怕已将那些老药师哄得服服帖帖了,进了以豪奢闻名的玄天药铺,可不就是耗子进了米仓?果然定睛一瞧,楚鸾回那药铺也旧貌换新颜了,里头青青郁郁的各色灵药,都快冲破花帘了,连个落脚处都寻不到。
单烽又道:“怎么不见楼飞光他们?”
茯苓道:“楼家哥哥又出去找雪瑛草了。他们打了个赌呢,比谁能先找着,输了的,得找我师兄在头顶上种一根羞羞草!”
单烽道:“跟两个木灵根比寻草,真有他的。”
他已预见倒霉徒孙的下场了,只是雪瑛草这名字他这些日子成天琢磨着养兔子,倒是颇为耳熟,这灵草生在雪涧里,天性耐寒,根系蔓延数里,能从大风雪中存活,雪害后不知多少灵兽仰仗着它留得一条性命,且食之能健体耐寒,将毛色滋养得莹洁丰美。难就难在,那灵草堆簇如积雪,也无香气,肉眼是绝难分辨的。
莹洁丰美……
单烽意动,叫住茯苓道:“他们若寻到了,知会我一声。”
“凶哥哥也要养鹿吗?”
鹿?大风雪过后,白云河谷还有活物么?
单烽皱了一下眉毛,道:“我养兔子。”
“哇,兔子!”几个迫于他淫威捡拾丝线的小孩儿,闻言大叫起来。
“凶哥哥竟然养兔子!”qu,n①10﹥⑶㈦{⑨⒍﹝⑧2⑴
“我不信,一定是烤兔肉,啃兔耳朵,做兔毛衣裳!”
单烽将那小孩儿提溜起来,沉着脸道:“我还给它做衣裳。”
闹哄哄时,茯苓忽而想起什么,慌忙让小孩儿们压低声音:“别说了,一会儿小蕙又要哭了。你们忘了么,她的雪绒鼠饿死了。”
她对同伴的伤心事,了如指掌,几个小孩儿闻言低下头去,窃窃地:“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