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溪可不认为他会有这么好心。
“别闹脾气。”沈孤鸿解开他脚上的锁链,将他抱到梳妆台前,为自己的妻子梳妆打扮。
沈孤鸿实则很擅长做这些。
从前沈见溪嫉妒他,偏要找他麻烦,勒令他给自己梳头发、洗脸,甚至端洗脚水。
这无疑是种折辱。父母尚在,都看不下去,叫他别欺负哥哥。他一听就变本加厉,沈孤鸿倒也没脾气似的,任他揉扁捏圆。
直到现在,父母走了,沈孤鸿暴露本性,不再愿意理会他,可那刻进身体记忆的本能尚在。
粗粝的直接,手心的薄茧,手背上的冻疮,无一不印证着沈孤鸿曾被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肆意使唤。
他紧紧盯着沈孤鸿手指上的疤。
那是块烫伤,硬币大小。因为沈孤鸿又一次拿到好成绩,被疯狂妒忌的他故意烫出来的。
可沈孤鸿始终只是平淡地瞧着镜子。
镜面中,沈孤鸿出落得矜贵清俊,干净利落的眉眼,眼神随意地落下去,仿佛没将任何事放在心上似的,没戴眼镜,便看得清他长而浓密的睫毛。
沈见溪死死地盯着他。
沈孤鸿用带着疤的手指,将他过长的黑发,轻柔地拂到而后。
指骨摩擦过敏感的耳垂,沈见溪一阵颤栗。
总觉得沈孤鸿没安好心。
他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沈孤鸿自身后连同椅子一起圈入怀中,先是似有若无地扫他一眼,而后与镜中青涩紧张的少年面孔对视。
“你姑母过世了。”沈孤鸿轻声道,气息打在沈见溪耳畔,湿热麻痒:“今早走的。我们要过去祭奠。”
沈见溪感觉心脏被人猛击了下。
姑母是除沈孤鸿外,在沈氏话语权最大的股东。
她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忽然过世?
报复。
沈见溪心里只剩这两个字。
一定是报复。
姑母不喜欢沈孤鸿这个被领养的孩子,态度一向很差,沈孤鸿已经对她下手了,那离自己还远么?
沈见溪发抖,狠狠掐自己腿根,硬生生将那股寒意逼退,强装自然。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沈孤鸿将那只手搭到沈见溪肩头,笑得浅又凉薄:“可是你得接受现实,沈见溪。要是你敢跟外人多说一个字,沈氏只会衰败得更快。”
话音一落,沈孤鸿没给他回话的机会,勿自取出一副庄重的黑框眼镜,用镜片遮住了深重的眼神。
沈孤鸿这种能忍、狠毒的聪明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沈见溪麻木点头。
沈孤鸿又细致地帮他换好衣服,放上轮椅,随后便像每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样,带沈见溪出门。
这身衣服,沈孤鸿只在给父母收尸那天穿过。
今天也下了绵绵雨,云彩压在头顶上,沈见溪喘不上气。
他被沈孤鸿抱进方形的黑框里,像安着轮子的骨灰盒,将他们从自己的死送进别人的死。
姑母家人很多,沈见溪的轮椅太占地,沈孤鸿只把他留在边角徘徊。
沈孤鸿精通人情世故,独自上前安抚姑母的家人,又送上了挽联,在遗像前虚情假意地落了几滴泪。
在别人问到沈见溪时,沈孤鸿抹去眼泪,将沈见溪推到姑母的灵位前。
面前的是他表哥,可沈见溪只觉得无比陌生。
来来往往的所有人,除去沈孤鸿,竟然没有一个让他觉得熟稔。
沈见溪磕绊了下:“我……节哀。”
表哥含着眼泪点点头,不再说话。
姑母只有一个儿子,还没什么出息。年近三十,连家都没成,成日只会赌博喝酒,姑母在世时,他还敢放纵,顶梁柱忽然没了,他就算继承了股份,也绝对玩不过沈孤鸿,甚至会被当成下一个目标重点猎杀。
沈见溪与他同病相怜,越想越伤心。
有以前眼熟的亲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