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龙这才下降,前爪小心翼翼落在死人堆里的一片空地上,接着雪白龙身一节一节落了下来,弯弯曲曲盘在山崖上。龙尾的伤口逐渐凝结,荡悠悠垂在悬崖之外。

酣斗许久的山崖忽然一片安静,唯闻山林风雨潇潇不绝。

严惟洲以剑撑地,呼吸微微急促,直到这时才微露疲态。

那白龙歪着脑袋凑近严惟洲,一双灯笼般大的银白龙眸目不转睛,直勾勾盯着严惟洲的脸色,眼神中满是关切。

那白龙的脑袋足有马车那么大,额前一对短龙角如珊瑚,头顶一对长龙角则如奇树,疏须长鬃在暴雨中悠悠张扬。

严惟洲低声道:“方云漪,你回来了。”

那白龙眼波闪动,把头凑到严惟洲身前,轻轻挨蹭他的胸口。

严惟洲顶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那白龙鼻孔中哼哼了一声,严惟洲伸手摸了摸他龙吻上的鳞片,问道:“怎么?”

那白龙转动脑袋,在他的掌心里不住磨蹭。

忽然龙头上传来一个青年声音,催促道:“严大侠,你快上来罢。”

严惟洲抬头一看,只见闵莲君两手攀着龙角,一头银发湿淋淋贴在苍白的头颈上,屈膝跪坐在龙头上,神色急切道:“外面打得激烈,还不知输赢如何了局,咱们也过去看看。”

那白龙低下头来,似是示意严惟洲上去。

严惟洲便将长剑插在地下,纵身跃上龙头,伸手扶住另一边龙角。

那白龙欢悦长吟,长身迅捷游动,登时冲天飞起。

严惟洲但觉身子腾空,一颗心如要跳出腔子般快速震颤,豆大雨点子噼里啪啦打在脸上,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眨眼间全身没入漫天烟雨之中,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清楚了。

白龙盘旋翱翔,严惟洲低头只见地下山崖、树林、屋舍都变得又小又远,隔着重重叠叠的阴雨看得不甚分明。

仰头看去,天幕无边无际,乌云狂涌如同巨无数魔异兽,当真是豪气干云,一飞冲天,心中说不出的畅美恣意。

那白龙飞在高空看得清楚,北峰总坛东南首一片广场上,无数人头黑黝黝蚁聚蜂拥,料定正是战场所在,于是长啸一声,摆尾冲下。

闵、严二人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严惟洲顶住疾风后退一步,稳稳凝住身形。闵莲君俯身趴在龙头之上,双手紧紧攀住龙角,虽是人形,却颇有蟒蛇爬行攀附之态。

严惟洲说道:“我还道你们跌下山崖都摔死了,他怎么就化龙了?”

闵莲君的下巴埋在蓬松的鬃毛之中,话声几乎消散在暴风中,好在严惟洲耳力过人,听得他道:“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今天要一命呜呼了。和云弟弟死在一起,那也没什么,谁知就在我闭目待死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托住了我,又往下急坠百丈,这才缓冲了落崖之势。

“我睁眼一看,发觉自己躺在云弟弟的龙头上。料想他解除封印又修习了龙华神功,身体早已打下根基,又经生死关头这么一催发,所以恰好化出龙身。

“不过他起初还不太习惯,在鬼门峡谷中摇摇晃晃乱飞乱闯,尝试许久才驾轻就熟,带着我飞回了山崖。也幸得鬼门峡谷地形奇特,深不可测,否则他还施展不开呢。”

严惟洲点了点头。

闵莲君摸摸龙角,轻声细语说道:“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白龙欢然相应。

这时下方的战场越来越近,无数人头密密麻麻往来移动,冲锋陷阵的厮杀声激烈万分,又听到此起彼落的号角声、羌笛声,催逼得人人热血沸腾,紧张戒备。

严惟洲凝目瞧去,只见此处是无涯盟总坛的正门,一带高高的黄砖城墙围起了三面通路,另一面则是遥对南峰的天险绝壁。严、方先前是从绝壁栈道进入总坛,是也从没来到总坛正门。

此刻广场中金光纵横,魔气弥漫,折戟断剑一丛丛散落在山岩长草中,松柴火把一支支为雨水浇灭。成百上千的铜甲狼族武士浴血而战,不断冲击魔修们的防护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