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直接松手,盛粥的碗落在地上,粥大半都洒在地上,他快步赶上去捏着锦书的臂膀:“程大人他,已经死了。”
锦书用力也挣不脱,只好捂住耳朵,可还是有细碎的声音字句漏过捂住耳朵的指缝传到耳中,无限循环着那一句“程大人已经死了。”
她突然松开手蹲下身子再也没办法自我麻痹自我说服,无法自抑的将头埋在自己膝盖中抱膝哭了起来,昨天好不容易才恢复分毫的嗓子,这么一折腾,又可闻哑了起来。
梁宣蹲下身子一开始在她背上轻拍,后来索性直接将人整个儿面对面抱住靠在怀中,手放在她头后,想安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多说无益,不能弥补她分毫的伤害,劝她放下和快乐,就是对她最大的残忍。
所以他只是抱着人,什么也没说,只有手下时不时抚着怀中姑娘头的动作。
锦书哭得累了,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甚至肿了起来,连鼻头也跟着变红了一点。
眼中还蓄着一汪眼泪,像是稍微眨一眨眼就全都像珠玉一般悉数滚落下来。
梁宣站起身,锦书还依旧久久无神蹲在那里,她也缓缓跟着起身却因为腿蹲的太久酸麻站起来不稳了一下。
她笑着笑着,眼里包着的那一窝眼泪就一同流下来:“殿下,以后我再也没有家了。程家整个,就剩下了我一个了。”
随即呼一口气,有些为难,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奇怪:“我怎么好像,哭得没有眼泪了。哭不出来了。”
梁宣那一句心里险些忍不住出口的“没事以后你还有我”终是被理智打败咽回了肚子里。
他是皇子,是三殿下,他不能再为了一个毫无身份地位,于他毫无益处的人待在身侧,也是不敢。皇家忌讳动真情,他怕了那一句“覆水难收”,他宁愿及时止损。
从前知晓她是高门贵女也就罢了,可她而今不过是被一夜灭门的落魄平民。
便一句话百转千回,弯弯绕绕,出口也只是:“你先住在这别苑中吧。”
锦书此时也是,一夜之间几乎便懂得了所谓人情世故,懂事得让人觉得害怕和心疼,她闻听此言只是周全的见礼:“谢殿下收留。”
她又不痴傻,他知晓她自然是瞧出自己的态度和用意,可她说的挑不出错处也让他无从为自己做所谓的辩驳,只能“嗯”了一声,算是正正当当受了这份礼。
梁宣正是发愁头痛锦书该如何安置的时候,毕竟她而今如此身份,又是个姑娘,总不能平白一直住在他别苑之中,恐会惹人闲话,也多有不便,再加上她没名没分居于此处,自然也是委屈的。
进宫时还在因着此事烦恼,昨夜那一场火烧得可算是声势浩大,阵仗让人惊诧,朝中上下早就传了个遍,梁政清于朝堂之上简单慰问几句,连梁宣都不敢提锦书的事,周寻却淡淡瞥了一眼梁宣:“王上,既然程大人为朝中忠心克勤守几这么些年,怎么也得赏。”
“赏,自然当赏!”随后又迟疑道,“可是朕似乎听闻,这程家一家上下老小悉数都死了,灭门了。”
“还有一人,”周寻目光灼灼,直直看着高高在上的人,“程家小姐程锦书还活着。王上定然好奇怎么偏偏她一个弱女子就恰好逃过一劫?只因她不是旁人,恰好是昨日王上才见过的献舞的那位女子。”
朝臣们面上都不动声色,梁政清此时却不知说些什么,他并未见过程家小姐,自然也不知昨日的姑娘就是程章的女儿,此事传出去,他倒成了想强娶臣子女儿不成反暗地里灭人满门的昏君了。
平白给自己抹了一身黑。
“既然程家小姐好生活着,程家只剩了她一个,自然应该好生照顾。传朕的命令,专门拨一座上好的府宅与她,伺候的人悉数挑些机灵的,往后就做我天家的女儿,以公主之礼相待。”
朝臣跟着附和:“王上仁慈。”
周寻只是行礼,却并未跟着附和。
黄金白银再多,又如何能让无辜之人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