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鼻涕的小孩儿,说不上话。”
她妹子范纱雾四岁的年纪,听见一耳朵,将面团揉的脸盘凑过来,正欲驳话,两个眼晃见花绸手上的绢子,帕角绣着孔雀翔,栩栩生动。
她乍喜,猛地蹿出去,越过韫倩,掣了来,“真好看,给了我吧!”
花绸猝不及防,须臾眼波里回了神,正要点头。却见韫倩将帕子由她手里抽过来,“什么你都要,这又不是你的东西。”
那纱雾不依,拽住帕子一角往过拉扯,“我就要!又不是姐姐的东西,凭什么你说不给?!”
“也不是你的东西,凭什么你要就给?你在家要什么没给?走到别人家,岂容你放肆?”
“这既是别人家,怎么轮到姐姐说我?!”纱雾揉揉眼睛,瘪着嘴,似要哭。
见状,花绸忙掣韫倩衣袖劝,“她既喜欢,就给她吧,又不是什么精贵东西。纱雾,快别哭,你喜欢就拿去。”
她一哄,纱雾像是得了助力,哭得更凶,豆大的泪珠儿一颗接一颗砸地。
韫倩最恨她这性子,一把将帕子抽回来,递还花绸,“别理她,她就是这个欺行霸市的性子,在家就什么都要争个好。你这回给了她,下回她益发得了势,要拿住你呢。”
话音甫落,纱雾扯着嗓子尖尖地嚎起来,娇嫩的声音像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撕破盛宴,刺耳得紧。
上席一众妇人听见,因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听戏,怎的哭起来?”
纱雾泣不成声,只顾把嗓子尖尖地一再拔高。韫倩瞧不过眼,站出席来,“纱雾瞧上了花姑妈的绢子,生要抢人家的,我不许,她就不依不饶哭起来。”
这庄萃袅听见女儿哭,如何不心疼?忙出席,穿着金绫袄,戴着金丝宝石攒的鬏髻,大红的苏罗裙,通身的富贵,只是眼角眉梢暗藏市侩。
她一把捞起纱雾,抱在怀里哄,间隙里拿眼角铁扫帚一般扫韫倩,“好了好了,快别哭了,什么绢子?娘叫人绣一百条给你,好了啊。”
“我就要那条!”纱雾在她娘怀里扭头,愤然朝花绸一指。
不知何时,对面亭子戏住,满厅内都是她尖利的哭声,和风助雨,凭添恨愁。花绸与韫倩并头贴站在一处,像两只相依为命的雏鸟,可在庄萃袅的眼里,都成了扎眼的刺。
奚缎云见是因花绸的绢子惹的事,紧了眉头,作态把花绸训斥一番,“绸袄,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晚辈既喜欢,你当长辈的,捂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了纱雾!”
范宝珠素日与娘家大嫂交好,端在中间,提着不冷不淡的笑意调和,“表妹,纱雾还小,你做长辈,让着她些好不好?姑妈别恼,小孩子家的打闹,没什么要紧。”
乱语砸来,花绸只得把绢子塞到了纱雾手上,“纱雾快别哭,你拿好,你姐姐不是故意要说你,姐姐是为你好。”
她有意替韫倩开脱,可落到庄萃袅耳朵里,横竖不中听。于是冷挑眉刃,唇刀轻扬,“我们纱雾年纪虽小,可也懂事明理的,倒不像那些小门小户似的没教养,犯不着人多嘴来教。”
岑寂里,花绸朝她娘暗眱一眼,下巴垂下去,像是要垂进地砖的缝隙中。
讪了半晌,玳筵再开,锣鼓复响。却有闷沉沉的寂静,盘桓在花绸与韫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