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也沉默了好一会,方似有深意的轻叹:“若福分都接不住的话,便只怕要接祸事了。”

沈晚身侧的手慢慢蜷缩起来。

好半会,她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让春桃来,待我问过她可否愿意。”

春桃是低着头进来的。

沈晚一见她此刻模样,便知此事她已然知情。

“春桃。”沈晚开口,却未直接问她愿不愿,只问:“那人你可见过?”

春桃的声音略低,却从善如流的答道:“娘子,那人我是见过的。前两日出去买菜时,碰见过一回,瞧着是个面善的。”

沈晚看向她:“你觉得他好?”

春桃咬了咬唇,而后咧唇笑了下又迅速收回:“比之我爹,却是好上许多。”

沈晚却未有半分笑意,这一刹那竟是陡然一股酸涩直冲眼底。春桃那爹……那是个狂嫖滥赌的烂人,但凡个男人与之相比,只怕都好上十倍不止。

春桃低眉垂眼,却于此刻恰见面前主子不住轻颤的手,不由怔了,印象中,几乎难见娘子这般情绪难抑的时候。

她突然就想哭。却是用力眨了回去,待抬头时,已然一副轻快的模样:“娘子,说句不害臊的话,奴婢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谋划终身了。依奴婢的家世,也就堪堪配个小厮,如今得此机缘能嫁与殷实人家为妻,真是天降姻缘,奴婢当真是欢喜呢。”

春桃笑道:“所以娘子,奴婢是愿意的,真的愿意。”

侯爷,我愿意……

此情此景,那时那景,何等相似。

却原来,她们均是身不由己。

看着春桃的笑,沈晚便哭了,她自认为已将情绪控制的很好,却于此刻崩了盘,伏身案上哭的浑身发颤,不能自己。

春桃迅速低了头,却是抬手频频拭泪。

吴妈在沈晚后背不住抚着,面上略过不悦之色,嘴里却轻笑道:“瞧娘子,都欢喜坏了。但过于悲喜甚是伤身,还望娘子控制些,身子要紧,切莫自伤。”

春桃双膝一跪,俯身对着沈晚重重磕了头:“奴婢本该是沦落风尘的命数,命比草贱,可谁料今生又何其有幸碰到娘子,劳得娘子出手相救?自被娘子买下至今已三载,三载间,娘子未曾对奴婢骂过半句,打过半分,吃穿用度未曾苛待不说,还教奴婢读书识字,明理知事。此等大恩大德,奴婢几世牛马都唯恐报答不完,若此刻还累的娘子因此伤了身,那奴婢真是万死也难消此业障了。”

又重重磕了个头,春桃哽咽道:“娘子,奴婢……奴婢便要下去收拾了,此后,还请娘子多多保重……”

“春桃!”沈晚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中尚含泪,可眸光却异常坚忍:“你且记着,且记着,千万保重自己!你……定要好好的。”

春桃用力的点点头。

沈晚便松开了手。

春桃落寞而去的身影,仿佛一道无法抹去的阴影,在沈晚心里深深的烙下,之后数年都未曾消融半分……

第38章 嫌他话多

春桃是在一个阴雨缠绵的天气离开顾府的。

她离开后,沈晚大病了一场,一连缠绵病榻半月有余,直待九月初病体才堪堪有了起色。

因沈晚此厢病得厉害,期间连秦嬷嬷都坐不住了,带了张太医过来看了两次,之后那补品便如流水一般涌入顾家,一直待她身子有了起色。

听吴妈过来传消息,道那沈晚身子已然大好,秦嬷嬷大松了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怕顾家娘子那厢就此病过去,那她手上便真是要染上业障了。

秦嬷嬷不知什么意味的开口道:“素日里瞧她这个小娘子波澜不惊的,既稳重又淡定,还道她是个豁达又淡薄的性子。可哪个又知,她虽瞧着面上不显,暗下却是个极重情义的,也不知此厢是好还是坏。”

吴妈斟酌了会,道:“重情义总好过冷情冷性的。如此这般,她行事也会多有顾忌,目前于咱侯府而言,便会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