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你仍相信他。”颜真人的声音放得极轻,口吻巧妙,像是咬着猎物的咽喉,“齐云天啊齐云天,你竟也有今日。旁人都只道你这三代辈大弟子如何的德高望重,选贤用能,谁能料得到,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与那张衍,有帷薄私情罢了。”

火苗有那么一瞬就要被无声的气势压得灭去,却又在残存一线的时候得以苟延残喘。殿内忽地一暗一明,齐云天的脸上笑容未敛,却似霜寒。

“你可是在想,我是如何得知的?”颜真人欣赏着他此刻动也不动的姿态,却仿佛能从这平静的皮囊下看到惊涛骇浪的仓皇,“你藏得很好,实在很好,谁都自当你不过是赏识那张衍,这才拔擢于他。可是啊,这世间许多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老人衣袖一扫,一方泛黄纸笺娓娓飞落在齐云天的面前。

是一纸书信,显然早已有些年头,上面的笔迹意兴飞扬,狷介而傲岸,带着藐视天地的轻狂,字里行间却又是年少时说不完,道不尽的婉转缠绵。

“贻我三尺竹,还君半亩林。传我一纸书,报君百年心。二月春尚早,远道草犹青。燕子亦双双,我独不见君。迩来天地客,问道终须行。飘然两处别,一别至如今。愿裁九州春,补君芳菲尽。愿摘青天月,照君一江明。昔年风波恨,恩仇自当平。”

齐云天的目光落在书信的落款处。

一个“衍”字潇洒分明,带着一笔相思,几许深情。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二百九十九

那一刻,仿佛有偌大的雷雨声淹没天地滚滚而来,某种名为“过去”的东西从天而降,奉上颜色犹自光鲜艳丽的花好月圆。数不清的画面在眼前交织而过,浪潮汹涌,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那样漫长而荒芜的岁月里,从未有人对他诉说过这样骄狂而温存的语句,惨淡破碎的回忆随之血色生花。

那是你许多年前起就心慕的人,你喜欢他的骄傲,喜欢他的张扬,喜欢他的坚决果敢,一往无回。他为你赴汤蹈火,为你来得恰到好处,你怎么能不喜欢他呢?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凶兽的怒吼,旁人的讥笑,还有无数此起彼伏的嘈杂话语,可它们统统都败给了命运。他们相互遇见,他们彼此爱上,像是命中注定。

然而在这样沉寂昏黑的大殿里,在这场尖锐锋利的谈话中,理智始终狠狠地扼着他的咽喉,囚禁着他的一举一动。有再多的悲喜再多的感慨唏嘘,此刻也必须咽下,化作一丝无关紧要的微笑蔓至唇边:“这是何物?瞧着倒像是张师弟的笔迹。”

“怎么?齐师侄不认得吗?”颜真人不紧不慢地微笑反问。

齐云天的目光自那封信上不过一扫而过,并不曾多看哪怕一眼,只无波无澜地与对面的老人对视,唇角微弯:“颜师叔这话说得好笑,我若识得,那师叔这番故弄玄虚岂非是白费苦工?”

颜真人审视着他此刻的从容,声音放缓:“这信的来历,说来倒也有些年头了。这还是当年那张衍赴十八派斗剑之前所书,附在一尾青鲤口中,送往它处,只不过恰好被人瞧见,截了下来。齐师侄以为,这样一封情真意切的信,该是给谁的呢?”

齐云天微微挑起眉。

“听我那小徒儿章上闳讲,那张衍的昭幽天池内,有一片三生竹林。”颜真人捻过道袍袖口的竹纹,“这倒是奇了。三生竹乃是我微光洞天所有,便是清羽处,我也不曾给过。思来想去,也唯有当年齐师侄自十六派斗剑归来,我曾赐下半枝聊作贺礼。如此一说,那张衍处的三生竹从何而来,倒也分明了。”

谁知对面却传来齐云天的一声轻笑:“我道是什么。原来师叔口口声声所谓的,我与张师弟有帷薄私情,不过是就着一纸未署名的书信,和一片竹林的臆测罢了。”他好整以暇地与颜真人对视,“有些事本也无需藏着掖着,反教师叔误会。不错,张师弟那处的三生竹,确实是我所赠,不过那也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那时我受宁师弟所托前往海眼魔穴将困于其中的张师弟带出,因见他是个人才,他日必成气候,便命范师弟送了一截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