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霍轩已经来到二人面前,倾身一拜:“方真人,大师兄。”

方真人含笑还礼,齐云天扶起霍轩,笑道:“霍师弟与方道友已是亲家,这般称呼可是见外了。”

霍轩与方真人皆是一笑,三人相互寒暄客套几句,这便一道入内。出来相迎的诸人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道来:“吾等见过大师兄。”

齐云天平静且习以为常地受了众人的礼,由霍轩引路,来到左手第一席,转而向着众位同门笑了笑,示意各自落座:“今夜乃是霍师弟门下的喜事,无需多礼。”他随之入席,目光状若无意地在殿内扫过一圈,经过张衍身上时略有些仓促,见霍轩已与方真人一同在高堂主位坐下,继续道,“今日乃是两派秦晋之喜,给新人聊备了一份薄礼,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心意。”

说话间,一名白鲤童子捧着一方玉匣上前,匣盖打开,内里登时绽出一片清辉,竟是一朵径尺大小的红玉莲台,莲蓬则为漆黑通透的乌玉,层层莲瓣次第开绽,更有万千灵机蕴含其中,华光隐现。

张衍本在把玩着酒盏,直到此时才抬头看了眼那精致绝伦的莲台,转而又将目光挪向旁处。

“先前得了一朵玄火莲,千瓣万籽,正好祝陈师侄与周师侄多子多福。”齐云天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开口,显然并不如何留意,又或是刻意忽略了对面那点细小的动作。

霍轩不敢失礼,起身推辞道:“大师兄此番保媒,已是于小徒有天大的恩情,如何敢收这么贵重的礼?”

齐云天笑意温和如常:“霍师弟哪里话?陈师侄与周师侄两情相悦,乃是天作之合,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过成全年轻人的一番心意,哪里担得上什么恩情?你这便是和为兄见外了。”

“大师兄说笑了,”霍轩也是拱手一笑,“那就多谢大师兄了。”

“大师兄与张师弟这礼可是约好了的?”钟穆清在一旁笑道,“一朵红莲,一朵青莲,倒刚好成双成对。”

殿中不经意地寂静了一瞬,齐云天眼中盛着殿内烛火落下的光,可那光却莫名的有些凉意。他浮起一丝滴水不露的微笑,以恰到好处的姿态转过头来,入殿后第一次正眼看向坐于自己对面的那个黑衣青年:“哦?”

洛清羽的席位就在齐云天下手,他自觉钟穆清那一句话未免有些惹人非议,于是笑着圆场:“今夜乃是大喜的日子,陈师侄与周师侄可不正是成双成对吗?大师兄与张师弟虽是撞了个巧,倒也是个好彩头。”

霍轩自然知晓张衍如今能安居十大弟子首座之位背后少不了齐云天的扶持,齐云天有意抬举张衍,自己该有所表示,当下也笑道:“洛师弟说得极是。来人,将大师兄这份大礼与张师弟的并在一处,好生收拣起来。”

“……”齐云天仍是一派淡然,笑得眉眼微弯,这样目光便可邈远而迷蒙一些,不必去看清对面那个人此刻究竟是和神情,“这般的巧事,合该与张师弟喝上一杯。”他笑着端起面前的酒盏,举杯示意。

张衍却将手中把玩的酒盏放下,眼帘低垂的那一瞬间将所有多余的情绪收拢,同样报以气定神闲的浅笑:“喜宴未开,怎好喧宾夺主?还是以茶代酒吧。”说着,他端起手边凉透了的一盏茶,“小弟先干为敬。”

冰凉微苦的茶水顺着滚入喉头,然而于肺腑里那些似在烧灼的情绪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齐云天手上不易察觉地一颤,随即也改换了茶盏:“张师弟言之有理。”

他抬袖掩唇,将茶水饮过,殿中仍是一派其乐融融宾主尽欢,而他却只觉得那一口茶像是咬破嘴唇流出的血。

一颗心忽地无法遏制地痛了起来。不为别的,只为那个瞬间无数过往混入了茶水,五味陈杂,于是心底一酸。真是可笑,明明不久前还在慨叹着旁人的相思落空又是何苦,一转眼自己竟是比之还要不如。

原来竟还是渴盼的,还是忘不掉的,一点余温便足以冰雪消融。真是无药可救。

他咬紧牙关,死死地扼住全部心绪,若无其事地放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