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点了点头,并不意外。那周佩隐匿于溟沧替周雍效力多年,最擅明哲保身,自然也不会留下太多破绽。倒是此物……他低头再看了眼那画卷,目光渐冷,许多个念头辗转过心头,个个都惊心动魄。

“齐真人,其实一直以来您自己也很困惑吧,您的对手周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毫无疑问,您了解他的脾性与习惯,也熟知他的谋略与手段,可您真的知道周雍的来历吗?”

“好奇心旺盛可不是件好事。有些秘密若是知道了,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雍若擅长使气,是否有可能在她身上还施了旁的术式,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当真是那样……

齐云天微微皱眉,随即看向关瀛岳:“此物甚是关键,你做得很好。”

关瀛岳却讪讪地低下头去,极小声地开口:“恩师……其实弟子还有一事,只是不知当不当问。”

“你说便是。”齐云天仍在思索着那画中玄机,并不过分在意他的迟疑。

“弟子,弟子与……周佩相处时,曾经听她说起过骊山派一桩旧事。”关瀛岳声音放得极低,话语生涩,“她说,昔年骊山派有一位张真人,与渡真殿主名讳相仿,曾于溟沧内乱之时舍身护住了齐师姐……那位张师叔对恩师极是仰慕,可惜一朝香消玉殒,大约是意存怜惜的缘故,恩师早年,才会对渡真殿主多方提携……”

齐云天握着画卷的手稍微一顿,最后竟反是笑了。

这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一晃眼岁月斑驳,连他都要记不清当年的自己是何等狼狈的形容。

唯独……唯独心头一点隐痛来得记忆犹新,连带着旧伤早已愈合的肩膀也仿佛还鲜血淋漓。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只是经年累月的从容与镇定让他再难翻覆喜怒,也无心再理会旁人眼中的不堪。他们该如何看便如何看,愿如何想便如何想,同自己,同溟沧,又有什么关系呢?

数百年前的那个齐云天,会为此恨得咬牙切齿,痛不欲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教始作俑者血债血偿;而数百年后,冷不丁听得自己的弟子提起这段毫无道理的误会,他竟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罢了。

少时心中存着烈火烹油一般浓烈的爱恨,其实并不大明白何以长辈会看得如此轻描淡写。如今自己一步步走来,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辗转其中,方知那些悲喜于大势面前,确实来得微不足道,不过蚍蜉撼树尔。溟沧百代之后,这玄水真宫的主人不知会换过多少,又岂会有只言片语落笔记下这里一段情谊的分毫?

“是有这么一段旧事,这个她倒不曾骗你。”齐云天笑了笑,温言开口。

“那您对渡真殿主……”关瀛岳急急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既这么说,你便这么听吧。”齐云天仍是淡然的模样,不悲不喜,“好了,这些日子你就在玄水真宫好生守着你周师弟,为师便回天枢殿去了。”

“不是的!”关瀛岳却有些急了,顾不上失礼地反驳了他,“恩师,明明不是这样的!”

齐云天对上他通红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