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眼见着张衍在苏奕鸿一击之下纹丝不动,不觉微笑:“旁人不好说,不过若是我这张师弟,自当是手到擒来。”

古原一怔,只觉得能得齐云天这般评价的人,仿佛还从未有过:“大师兄此言未免……”

未免如何还未说出口,远处阵中便传来几声轰隆巨响。但见张衍不知施展了何等手段,数十道苍黄光华从天而降,砸得那苏奕鸿口吐鲜血,金冠上那颗避难珠碎去的同时,那乌龙摩云棍也脱手而出,飞落在一片茫茫云烟间。

“这……这便胜了?”古原有些瞠目结舌,好在四周如他一般反应的大有人在,倒也不显得多么失态。

齐云天垂下眼,一颗心这才稍安,抿出一点得体而端方的微笑:“不错,这便胜了。”

张衍破了旗门,暗遣苏亦昂入得地宫探查一番后,始知苏氏五位元婴真人皆灭,拼死一搏挪走了那真龙之府。此时阵法已破,深津涧又再无能人主持,千余名溟沧弟子杀入,斩草除根也不过就在半日之内。

他自然不稀罕去分抢那些小功德,如今苏奕鸿已由他在众人之斩杀,大局已定。他顺手替路过的几名弟子拓了条道,便从深津涧飞遁而出。

一出洞府,他便远远地看见了齐云天。

此时水面上浓雾散去,远方斜阳落日映在水中,红艳艳一片血色,倒是应了眼下的杀伐之景。齐云天伫立于岸边,青色的衣袍飞扬,专注地望着更远处,仿佛是在等人。原来这片水泊的宁静是有原因的,有这个人在,哪怕是惊涛骇浪,也只能臣服得波澜不惊。

“齐师兄。”张衍想了想,终是走上前去。

齐云天似是一愣,随即转过头来,望着他笑了。

张衍的印象里齐云天总是笑着的,那是他身为三代辈大弟子应有的仪态与宽和,那是一种彬彬有礼的端庄,而非是源自情绪。只是此时此刻,仿佛又不大一样。这一刻的齐云天笑得不算明显,却看得出欢喜。

然而这欢喜却也是淡而惆怅的,仿佛不会停留太久。这让张衍不明白。

他很少把心思放在去思考这样的事情上,也很少将目光过久地停留在某个人身上。他所信奉的,是某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坚决,冷硬,一往无回。

“张师弟此番立下大功,那十大弟子之缺,终是着落在你身上了。”齐云天开口时,语气欣慰,那一点笑便如张衍所料想的那样,又回到了一贯的端方矜持。

张衍一笑:“多谢师兄成全。”

齐云天与他站得不近不远,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后,终是道:“先前我曾与你说过那九岳清音一事,如何,可无碍?”

张衍未曾想到齐云天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微微一怔,随口胡扯道:“我曾回丹鼎院问过恩师,言是无碍。”

齐云天却因此略微舒展了眉头:“那就好。”

那就好。

张衍暗自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只觉得这三个字来得莫名熨帖,远胜许许多多嘘寒问暖的字眼。他独来独往惯了,习惯了凭着一己之力去应对一切,也确实稳稳地坐到了,于是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回头,更不记得所谓的“被人牵挂”大概是个什么感受。如今他丹成一品,又即将入得十大弟子之位,而对于齐云天来说,自己是否仍是当初在海眼魔穴初见时那个初入玄光的师弟呢?

齐云天助他良多,他是知道的,只是这个时候回头想想……

“齐师兄,张师弟。”

忽有一道遁光在不远处落下,张衍转过头去,但见宁冲玄手提苏闻天的头颅前来复命。

齐云天的目光在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上一扫而过:“苏氏数千年昌盛,今日终是到头了。”

他言罢,抬头冲宁冲玄一笑:“宁师弟辛苦了,不妨稍事休息,待得此间事了,便一并回门中复命。”

宁冲玄一拱手:“但听师兄安排。”

齐云天点点头,却罕见地沉默了下去。他仿佛是要再说些什么,又仿佛终是无话可说。

张衍依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