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站在树影之后的闻人懿忽然现出身形,在濯刃惊骇的目光中一步步朝她走去。闻人懿手无寸铁,气势却远远压过刀上仍在滴血的濯刃,她垂下眼眸,检视了一番那具已经开始变冷的尸体,朝着濯刃笑了一下。
濯刃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她对闻人懿的态度显然很奇怪,一时间竟然不知开口说什么好,只能垂下头,声如蚊呐般唤了她一声殿下。
这声殿下很耐人寻味。
濯刃想喊的究竟是花神殿下,还是别的什么殿下?
闻人懿脸上笑着,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她近乎刻薄地打量了一遍濯刃,含笑开口道:“如若我没有记错,你叫濯刃,是吗?”
濯刃将头垂得更低;“禀殿下,是的。”
“当年跟着吾真的人都是些神经病疯子吗?”闻人懿敛了笑意,冷声道,“竟然敢在戒凡音殿前趁夜杀人……吾真当年都教给了你们什么?如今尸体在此,血迹在此,戒凡音若降罪于你,你打算怎么逃?”
濯刃果然如姬停所设想中那般垂首道:“在下不逃。”
闻人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冷冷地凝视着面前的神将,将依旧站立在原地,只是头颅倒转过去的那天兵尸体扯了过来,随手砸在濯刃身上:“今日是十五,燕丹的宫殿内子时会烧丹炉灰。”
濯刃不敢置信地一下子抬起头来。
“还愣着干什么?将这具尸体收起来,到了就叩门说是吾真从前的部下有事相求,”闻人懿恨铁不成钢,语速飞快,“你在前我断后,走!”
闻人懿话音刚落,濯刃便飞身奔了出去。前者留在原地处理血迹,她像是留心感知了一圈周围有没有窥视的人,但她似乎修为有限,并未察觉到姬停的存在,于是不远不近地护送濯刃,往燕丹的宫殿而去。
……看来闻人懿与燕丹关系不错。
姬停并未选择追上去。她站在原地,更觉得闻人懿此人身份古怪,只是心中似乎有一层雾,朦胧地挡着自己,不让自己回首往昔去检索关于闻人懿的记忆。
她叹了口气,系在替自己值守花庭的傀儡身上的神识并未有动静,她分心通过这缕神识看了圈花庭周围的状况,没有异样。姬停也想早些下界,确认周围环境无恙后,沉思了瞬间,便选择提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想看看接天莲池的情况。
仅是分开一日,姬停便有些惦记沈芙心在仙界的情况。也不知晓小芙她们如今在做什么。
她也会有一瞬惦念自己吗?
*
然而被惦念着的沈芙心今日根本无心惦念姬停。
她指尖搭在桌上,推开景应愿递给自己的果子露,见她果真将那柄名唤楚狂的本命长刀放至一旁,才略略放松了不自觉蹙紧的眉头。
景应愿自愿解刀,坐在她身旁的谢辞昭便也将自己身上那柄重刀卸下,连她们膝下那条小黑蟒也乖乖化作人形,自觉远离沈芙心,跑去蹭李剑台碗里现成的肉吃。
沈芙心虽然心中已有准备,却不曾想她们不按常理先出安全牌,竟然直接出手将蒙在牌桌上的布都给掀开露了老底。
景应愿她们是好人,她可不是。于是沈芙心干脆地将手心沁出的水剑拍在桌上,一手握剑,一手举杯垂眸啜饮,用寻常谈笑的语气道:“你监视我们?”
景应愿心平气和道:“直觉而已,我以为我们会是同路人。”
这些日子里,沈芙心一来二去早跟她们混熟了,自然明白景应愿所说的同路人是什么意思。